“啊——”
他的嗓子溢出不着调的苦音,回荡在空荡又寒冷的监狱内,更显得其中的薄凉与空荡。混杂着碎石和甲虫的血在肮脏的地面上蹭出两道蜿蜒的深色痕迹,直到退无可退,他陷入了背后靠着墙面写发霉草垛中。
商聿抿唇,有些意外。
而后他蓦地站了起来,向那人走了过去。
但只迈出了一步,那人却突然两眼一翻,失去了所有的声音。
——那人再次彻底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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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德让回来复命时,殷栩生正在处理政务。
殷德让:“陛下,商聿公子已经被押入庭狱,只等您发落。”
殷栩生没有抬头,视线仍落在手中的奏折上:“他什么反应?”
殷德让:“他说想见陛下,臣按照陛下要求回绝了,然后连挣扎都不曾有,倒是老实的很。”
殷栩生越发觉得商聿新奇:“不闹?”
殷德让说:“并无。”
“把商聿下狱的事情透露给北商,他们的细作动作太慢。”殷栩生提笔,换了本奏折继续批复,语气散漫,“就商聿那蠢货弟弟,还敢妄想孤的位置?”
殷栩生冷漠薄凉的语气让本就寒冷的宫殿温度又降了许多,哪怕屋里的炭火烤得炙热,殷德让还是觉得手脚冰凉。
“是。”殷德让擦了擦额头的冷汗,而后快步离开了宫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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商聿静静地坐在狱庭之中,不吭不响。
刚刚那人的反应太过剧烈,让商聿差点以为自己是什么凶神恶煞的鬼魂。
李肃为商聿端来一碗水:“殿下,喝点水吧。”
商聿接了过来,却没有喝:“谢谢。”
狱庭之中光线昏暗,商聿透过面带混浊的茶水中可见,自己的衣冠和以往并没有什么分别。
那还有什么能让那个囚犯如此恐惧?
莫非是……这张脸?
商聿不禁想起殷栩生看他时的眼神——像是在凝视他,却又不像。
若只是因为这张脸便能讨殷栩生的喜欢便好了,怕只怕……
商聿不敢多想。
牢狱之中的审判、哭喊和尖叫的嘈杂声声入耳,商聿坐在简易的木板床边一言不发,屏息静听周围的声响。
商聿自练剑开始就很容易捕捉到各种细微的声音,哪怕只是距离很远外的清鸣利剑出鞘入鞘的声响,在商聿听来全部格外清晰。
狱庭远处混杂的声响传入商聿耳中,商聿抽丝剥茧,将信息碎片整合,得知殷栩生直接在早朝罢黜二十多人,并且将其中至少一半下狱抄家。
又一场腥风血雨在他雨露期出关之后到来。
并且这次殷栩生整治的,似乎是那些和他国有勾结的官员。
才送进来的上卿路过商聿的牢狱,他瞠目结舌地瞪着商聿,右手食指指着商聿面无表情的正脸。若不是被人羁押,商敛觉得他恨不得下一刻就要冲进牢狱来。
商聿听到声响,漫不经心地睁开眼睛瞥了那上卿一眼,眼眸晦暗地垂下睫毛。
商楚买通的人,与他又有什么关系?
商聿冷笑一声。
商楚这次,怕是再难翻身。
殷栩生倒是帮了他大忙。
北商那边估计自顾不暇,这次必然会直接放弃他。他怎么从这狱里出去,也是个问题。
商聿身形一震,眼眸染上深深血色。
殷栩生的雨露期缓解了,他的燎原期似乎被勾得将要提前。
之前他在北商的时候,后母还企图用送雨露期的坤洚来引|诱控制他。燎原期的商聿本就神思恍惚,若不是清楚知道殷栩生身在南殷,他怕是早已中招。那次他直接卸了自己左臂求得片刻清明,而后便立刻将那坤洚扔进后院的池塘之中。
但殷栩生不一样。
为了殷栩生,商聿甚至同意服用抑引丹,殷栩生让他做什么他便做什么。而后雨露期到来,情绪失控,商聿也能在殷栩生的情潮之下迎合他的所需。
因为他心中只有殷栩生一人。
但是殷栩生不会纵容他的燎原期肆掠。
并且他已经身处牢狱之中,又怎么敢奢望殷栩生能来到这里。
被抓来的匆忙,商聿没有携带任何抑制燎原期的药物,强行压制的毒素似乎将要寻得突破口,正不遗余力地冲破阻碍。
商楚一贯废物,连毒都不会用。
他早已将商楚下的毒拆分出来,本准备让商敛堵住影卫然后派李肃去抓解药,但现在这情况,他能不能撑到从监狱中出去都是割问题。
商聿喉结微动,猛地又呕出一口鲜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