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凰殿位于第五州正中央,三面环山,故而昼夜温差有些明显。
白天里还是日暖风轻,现已入夜,房檐上挂了一层薄薄的露珠。夜风乍起,带起一阵寒凉的水气。
“好冷啊......”江樱樱缩紧脖子,抱着手臂抖了一抖。
早知道不穿早上那件羽缎纱裙了,她心中暗暗后悔,原来殿外晚上这么冷。
约好的今夜月下对酌,华容却说要准备东西,匆匆离开了......如今已经一个时辰过去了,也不知道准备什么要这么久。
江樱樱有些百无聊赖地踢着腿,低头研究自己被月光拉长的影子。
空气里的温度骤然高了一瞬,她向热源望去,果然看见了站在桃树下的华容。
这一看,视线就被牢牢地钉在了原地。
华容比往日更加耀眼:一袭银红色短袍把他本就明丽的脸映衬的更加光彩照人,玄色的长裤细细扎在暗金色的锦靴中,胸前的衣襟上还别了一颗鸽子蛋大小的夜明珠,头顶的凤翅冠折射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他深红色的大氅无风自动,犹如在夜色里怒放的蔷薇。
江樱樱:“......”喝个酒而已,怎么穿的这么正式,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去参加九州联盟的议事大会。
她疑惑地开口:“是妖族有什么事要去处理吗?”
“......已经处理完了。”华容道,他才不会承认自己为了今晚的对酌,足足选了一个时辰的着装。
还好少女并未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结,她坐在高高的房檐上,双脚微微晃动,淡粉色的纱裙垂在脚踝上分,露出两截光洁的小腿。
“上来这里!”她轻快地呼唤华容。
赤色的衣袂翻飞,华容踏着清冷的月光,跃上了房顶。
“怎么坐在这么高的地方。”他轻轻垂下头,掩去了眼中的关切,“万一摔下来怎么办......”
自从知道少女是莲藕之身,华容就开始时刻担心对方的身体状况。
江樱樱满心都是苦尽甘来的感动,比起先前把她从光路上丢下去的恶劣小凤凰,现在的这个简直如同小天使一般。
她在心里默默道了个歉:其实那天摔下来时,自己有在心里偷偷骂过华容是呆头火鸡,对不起,以后再也不会了。
只是这洗白的效果,未免也太明显了吧......江樱樱不禁感慨,明明还没有完全成功,对方怎么就像换了一只妖一般。
华容不知道少女心中所想,半晌未听到回应,他继续开口:“想在屋顶上喝也行,反正有本......有我护你周全。”
“当然是在这里喝啦。”江樱樱声音清脆,“圆月当空,大侠们在屋顶把酒言欢,一萧一剑,闯荡江湖。武侠小说里都是这么写的。”
“武侠小说?那是何物。”华容好奇。
“就是一种话本啦,写一群剑修们拿剑打架的那种。”
“你喜欢剑修吗?”他继续问道。
少女似乎回想起了什么往事,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喜欢呀,我的师门除了我和七师兄,剩下的都是剑修。”
“......”华容开始认真思考,要不要从现在开始练剑......可是他现在所用的焚世是妖族的圣器,除了他没有任何妖能驾驭这条长鞭。
今夜没有萧,没有剑,也没有圆月,更没有江湖。
江樱樱抬头眺望缺了一个角的月亮,拿起身旁的玉制酒杯,浅浅啜了一口。
“好酒。”她夸赞道。
她并非爱酒之人,对太过醇烈的酒都不甚感冒。曾经唯一喜欢的,仅有入口清香淡雅的桃花酿。
而手中的酒,似乎比桃花酿更动人。
华容也尝了一口,确实幽雅细腻,回味悠长。
冷风拂过,酒香在空气中慢慢氤氲开来。
或许是今夜的月色正好,又或许是气氛正适合谈心。那些平日里说不出的话,在月色的包容下渐渐涌上心头。
“这些年,你过的好不好?”江樱樱扯了扯华容的衣袖。
华容有些怔然,他过的好吗?
自他回到妖族之后,觉醒了凤凰一族的血脉,几只大妖纷纷俯首称臣。
他顺理成章的加冕为妖王,对内平息战火,对外主动出击,为妖族换来了应得的地位和尊重。
......看似一帆风顺,实则风起云涌。如同踏在吊桥上,脚下是万丈深渊,稍有不慎就会摔得粉身碎骨。
而他却退无可退,只能步步向前。
华容拿起酒杯,对着月光晃了两下,几滴酒洒在他的袖口。
“还好吧,你呢?”
“我啊......”江樱樱想了想,“我其实不怎么好,要到处逃,有时候三天都不能睡觉,几天吃不上一顿饭。”
这些话她从未对任何人提起过,今夜借着酒劲,心中微微有些怅然。
如果不是别无选择,谁不愿做个好人。
“......”
若是从前的华容,定会冷嘲热讽几句。他原本对少女有不一样的期待,因此当这份美好的期待被一次次打破时,也曾发酵为巨大的阴影。
凤凰本就嫉恶如仇,就连江樱樱这三个字,有段时间也成了妖族们谈论的禁区。
如今,他隐约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再也不能做到无动于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