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宁稚一开始不太适应,也不太爱讲话,邻居们当面显得热心,很关心她。
但宁稚听到过他们在背后议论,说这个孩子父母都不要,真可怜。
还说父母哪有不爱孩子的,是不是这小孩有什么问题啊?
也有说哪有什么问题,不是挺安静的?我看就是做父母的不负责任。
宁稚不喜欢听这样的议论,所以她也就讨厌那些邻居,路上见了也不问好。
于是许多人又悄悄地讲这小孩确实有问题,嘴不甜,眼神也冷冷,谁家七八岁的孩子这德性?
有一天,她钥匙丢了,奶奶正好不在家,于是她只好坐在门口的台阶上等。
也是这样一个傍晚,外面有太阳,天气特别热,连楼道里都闷闷的,没有一丝风。
她呆呆地坐着,想着刚才在外面听说的事。
她在学校门口遇到了她爸的一个朋友,那个叔叔见了她,叹息着摇摇头,说:“以后要听话。”
宁稚不太明白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就随便地点点头。
那个叔叔又说:“你爸快结婚了。”
那时距离她被接到奶奶还不到一个月。
宁稚坐在楼梯上,眼泪突然掉了下来。其实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毕竟她当时虽然才八岁,但已经有很多人告诉过她,她会有新妈妈。
大人好像都特别爱吓唬小孩。
总会说什么新妈妈很恶毒,只喜欢自己的孩子。还说什么有了后妈就有了后爸,以后你爸就更不疼你了。
宁稚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但她还是有点难过。
就在这时,一个穿白裙子的姐姐从楼下走了上来,她双肩背着书包,步子很轻。
宁稚听到响动,抬头看了一眼,认出这是住在对门的姐姐,她飞快了擦了眼泪,显出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来,没有起身,也没有说话,就这样防备地望着她。
白裙子的小姐姐也没有说话,从她边上走了过去,小心地没有蹭到她,接着她打开了门,走进家里,门又关上了。
宁稚松了口气,她刚刚好害怕被问怎么了,为什么哭。
然后明天邻居们也许又会多一项谈资。
那个爸爸妈妈都不要的孩子偷偷躲在楼道里哭,听说是爸爸要讨新老婆了,真可怜,这小孩可怎么办。
可是还没等她这口气松到底,身后的门又开了,那个姐姐走了出来,这次她在宁稚身边弯下身,递给了她一个冰淇淋。
宁稚愣了愣,她把冰淇淋又往上递了递,示意她接过去。
宁稚有些不知所措,但还是接了过来。
她什么都没问,等宁稚接了冰淇淋,便又走了。
房门再度关上。
宁稚捧着那个冰淇淋,慢慢地舔,一直等到奶奶回家。
而接下去好几天,也没有人偷偷议论她躲在楼梯里哭的事情。
于是宁稚知道那个姐姐没有把这件事说出去,这让她感到既安下了心,又觉得不好意思。
等又过了几天,再遇见那个住在对门的姐姐时,宁稚主动和她打了招呼:“我叫宁稚,你叫我宁宁吧。”
她说的时候好担心,毕竟这个姐姐看起来很高冷的样子,那天虽然给了她一个冰淇淋,但一个字都没跟她讲过。
但没想到她人很好,虽然有些意外的样子,但还是在她自我介绍后,说:“我叫沈宜之。”
沈宜之走下楼,保姆车就在楼下等着。
她坐上车,才闭上了眼睛,轻轻吐出一口气。
梅兰布置的场地,和她们以前住的那栋楼太相似了。
不止宁稚想起了那天,沈宜之也记得。
老房子藏不住秘密,今天发生的事,明天整栋楼的人都知道了,更何况是对门多出了个孩子那么大的事。
她早就知道宁稚,也知道她爸妈离婚了,都不想抚养她。
那天在楼道里见到她,明明还在掉眼泪,一看到她出现,居然就摆出了防备的模样,迅速地把眼泪擦干净,皱眉望着她,那脸上的表情分明是“你敢说出去试试”。
她给了她一个甜筒,因为天气很热。
却没想到自尊心那么强,又这么没有安全感的人,居然只用一个小小的甜筒就能敲开她厚厚的壳,就能听到她又别扭又期待地说:“你叫我宁宁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