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十六章 灰袍人(1 / 2)勃艮第不是一天建成的首页

不得不说,即使有上一世的几十年经历,查理的政治嗅觉依然弱的可怜。温克利特之所以找上查理,只是一种假装投效的试探,并非想与查理进行政治交易。进行政治交易的前提是能在交易条件上做主,一个十来岁孩子能做什么主?

小伯爵什么都做不了,温克利特很清楚这点。他之所以费大劲的绕过老罗兰找上查理,仅仅是希望查理可以为接下来的政治交易担当联络人——如果这位小伯爵足够精明的话,温克利特会尽将自己的筹码更多的展示给调解队伍的实际领袖老罗兰,吸引老罗兰主动找上自己;即便他差一些,对政治一窍不通,多半也会将自己的难处告诉老罗兰,那样老罗兰在晚些时候也会主动找上自己。

熟悉政治的人都知道,自己主动与别人主动,完全是两个概念。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温克利特直接向老罗兰寻求帮助,如果要价越过底线,极有可能谈崩,那就没得谈了;如果通过查理间接求助,吸引老罗兰主动找自己,是否会谈崩就是老罗兰要关心的事了。

查理的半吊子政治素养让温克利特感到棘手。虽然明眼人都知道勃艮第名为调解实际上是来拉偏架的——真正负责调解的居住在勃艮第宫廷的教会圣徒尼德女修士并没有一同过来——但苏黎世方面要寻求勃艮第的帮助并不能忽视铁杆盟友哈布斯堡。况且温克利特并不是苏黎世方面的代表,他只是一个退居幕后的政治操纵者,所以温克利特主动与老罗兰提出政治交易无异于一下子得罪了两股势力:哈布斯堡家族与苏黎世的卡尔·施提西。查理选择的是直接与温克利特对话,这样就意味着后者的牵线计划失败,即便后来成功连线,温克利特也会处于极度被动的位置,得不偿失。毕竟勃艮第直接出兵帮助苏黎世打赢战争的概率微乎其微。

如今苏黎世与施维茨、或者说苏黎世与整个瑞士邦联的战争已经陷入尾声,如果温克利特再不求助的话,卡尔·施提西基本上顶不住压力,一纸对苏黎世极不利的条约可能会在后续几周或者几个月内签订。那时候一切都完了,什么大苏黎世国、什么罗曼什之花,什么都没了!

此时的查理志得意满,仿佛又回到了当初那个在南锡城下指点江山的样子。他丝毫没有注意到自己因鲁莽给眼前人带来的烦恼,反而眯着眼睛打量着对方——如果查理是四十岁,他的这种行为就是对温克利特施加压力,但查理太小了,小到他这个年纪配合这种假装成熟的行为会给人一种小孩子上战场的滑稽感。

温克利特咬咬牙,提醒的更露骨一些:“如果可以取得胜利,苏黎世愿意付出一切,税收、贸易、甚至是地产。”

这下轮到查理感到棘手了。税收、贸易与地产,是苏黎世的根本,查理并不认为自己可以三言两语就能拿到,即使可以,也不是现在的查理可以谈拢的。

查理虽然再政治上后知后觉,并不代表他脑子不好。相反,他很聪明,在温克利特提醒后的一瞬间立马明白了这个老滑头的意图。

“我会将苏黎世的难处转告给老罗兰的。不过,我个人更想与您开展一项合作。”想通的查理斟酌着字句,根据勃艮第的传统,他不可能一点便宜都不占,即使受益方是自己的父亲也不行。

对于查理口中的合作,温克利特并没有当真。碍于查理还要当中间人,加上对方又并不是狮子大开口,这位心思深沉的大贵族没做多少思索就同意了。在温克利特看来,查理的性格比较急躁,自己犹豫可能会令其感到不悦。

查理的要求很简单也很难办,就是他本人可以以个人名义在苏黎世以佣兵的方式募兵,为期一年。虽然募兵权比较棘手,但一个孩子能又招募多少人,又有多少人会甘愿听他差遣?这种要求运作得当完全可以当作小伯爵无聊时想雇几个仆人来处理,几个泥腿子而已,甚至用不上募兵权也能搞定。温克利特稍作权衡,就满口答应下来。

看着温克利特离开时的萧索背影,查理忍不住同情了这位大贵族一会。

关于温克利特家族,查理这边掌握的信息很稀少,除了知道这是苏黎世真正的掌权家族外就是关于罗曼什英雄温克利特的传说。

阿诺德·冯·温克利特是瑞士邦联著名的英雄。在1386年决定这个弱小同盟生死的森帕赫战役中,这位著名将领用身体、胸膛和双手抵挡敌人的长矛,成功激励了邦联战士,使得1500装备破烂邦联士兵战胜利奥波德的4000精锐部队,并斩杀了与己方兵力相当的敌人。

如今的温克利特家的先祖温克利特的侍从,说不上与温克利特还有多少联系,但借温克利特的威名延续壮大,是母庸置疑的。在10年前,这个家族在苏黎世甚至是整个瑞士邦联都有着不俗的影响力。

这种影响力随着1435年托根堡的遗产之战爆发而被打破。德尼·温克利特虽非明确主战的一方,他的态度仍能影响当时的苏黎世市长鲁道夫·施提西做最终决定。

同鲁道夫一样,温克利特有着巨大的野心,他相信苏黎世有实力成为整个邦联最强大的力量,然后被施维茨人用拳头教育了一顿,并且告诉任何胆敢挑战邦联权威的人,谁才是联邦最能打的。

查理无聊的在格罗斯大教堂附近瞎逛(实际上是琢磨着上哪搞点吃的)。

格罗斯大教堂建于利特马河河岸附近,与圣母大教堂隔岸相望,是苏黎世最著名的建筑之一。据说是查理曼大帝来到苏黎世时,他的坐骑忍不住跪倒在两座并排着的墓前。大帝打听到这两座墓的主人分别是主保圣人菲力克斯和雷格拉,于是在这里修建了一座修道院,以供唱诗班使用。

“在看那座教堂?”查理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音。

声音的主人个子不高,穿着一身灰色袍,因为傍晚的缘故,加上他把斗篷的帽子扣在头上,让查理一时猜不出声音主人的身份。

现在查理唯一可以确定是,面前这人年龄不会太大,并且带者比较重的伦敦腔鼻音。

英国人!

想通了的查理心中猛然一紧,忽然想到了“鸽子”首脑的侄子,那个在卢森堡诡异逃掉的吉尔·德兰。他连忙用手抓住匕首,并微微做出了防御的架势。

“那是是一座本笃会的修女院。”灰袍人并没有理会查理,而是自顾自的说着,“据说是格罗斯修道院的建造者查理曼的孙子建造的。”

查理这才反应过来,灰袍人在向他介绍对面的圣母大教堂。刚在自己似乎对着那座修道院的方向看了好一会,虽然心理想的是别的事。

“唔,幸会。”查理不知道对方是谁,也觉得乡下人认不出自己的贵族服饰很正常。所以他说了句客套话就打算开溜,离眼前这个泥腿子远一点。

“圣母修道院曾被萨利安王朝亨利授予开设集市、征收通过行费用与制造货币的权利,使得修女院的院长成为整个城市权力最大的人,并有权任命市长。但你知道这种权力为什么逐渐衰弱并在两百年后消失了吗?”

陌生人的话成功的让查理收回了离开的想法,他稍稍放下戒心,顺势问道:“为什么?”

灰袍人将斗篷摘下来,露出一张俊美而惨白的脸。他对着查理笑了笑,说道:“君权。”

一个泥腿子是不会正儿八经的跟你谈教堂的历史,更不会张口说出“君权”这类的话。尽管灰袍人摘下了斗篷,查理因不能确定对方的目的而产生了更多的恐惧,就差张口问“你是谁,你要干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