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南方小城，西江。

边陲小镇的十一月，依然窒郁而闷热的气温里，劣质的油烟味渐渐弥散。

戴鸭舌帽的少年单肩背着包，跟着人群走入校园。

他的眸光在破旧的校门口停留了一瞬，视线划过锈迹斑斑的“西江大学”四个字。

——继而垂下眼眸，压了压帽檐，往教学楼走去。

下一场考试快要开始，三三两两的学生抱着课本走进考场坐下，经过少年身边时，有些许破碎的只言片语飘过耳畔。

“……听我妈说，以前我们西江出去的那个神童回来了？之前不是说是南华夏家走失的小孩么，现在又回来，怎么回事啊？”

“郁星晗？我认识，小时候就住我们一条街。据说是因为夏家重新给他测了IQ，连70都没到……当年不是号称过目不忘的神童么？多半都是假的。”

“说是自己离家出走，谁知道是不是被赶回来的。说不定什么走失的小孩也是假的，谁知道呢……”

正在说话的男生忽然感到身侧投射来一道冷冰冰的目光，下意识地停下话茬转头，刚好对上一张晦暗不明的脸庞。

鸭舌帽的阴影下，那张脸依然明艳好看，糅合了欧洲高原的贵气与水乡小镇的柔和，肤色却是和南方小镇格格不入的冷白色。

见隔壁的男生看向他，少年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

“都背完了？很空？”

男生看了一眼自己桌面上堆成山的参考书，被噎了一瞬。

要说真的背完是不可能的。法律院系大三的课一向是魔鬼设置，就算已经画了重点，也还有厚厚的大半本。

临近考试，他其实根本紧张地背不进书，但见周围人都带着大包小包的课本争分夺秒，又觉得自己不带上书就亏了别人一截。

然而与他们鲜明相对的是，隔壁的那个少年一直毫无波澜地看着前方，不但没带一本课本，桌上也只放了简简单单的两支黑色水笔。

一看就是学霸——

男生瞬间做出了这个判断。

男生带着些许讨好的笑容凑过去看向少年：“提前修的课？看你不像大三。”

少年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跟你有关系？”

男生又被噎了一回。

他看着少年面前空荡荡的桌面欲言又止，最终抑制不住好奇心开口：“你这是……都背完了？！”

身旁的少年没有回答，漠然的转着桌上的水笔。

“卧槽！”男生自然而然地当作是默认了的意思，“怎么做到的？可以加个微信么？下学期请教一下。”

少年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过头来看着他，嘴角边浮起一丝若隐若现的嘲讽：“想知道怎么记？”

男生一脸期待地点头。

“重新投个胎吧。”少年带着嘲讽，收回目光。

男生：“……”他是不是哪里惹到这位大佬了？？？

但不过半小时后，男生就很后悔自己没有在考试前加上少年的微信。

因为——

那个说是高中生都不过分的白皙少年，在开考后不到半小时的时候，就将填的满满当当的答卷折了折，交到了讲台上。

满教室的人错愕地抬起头，看着那少年压了压帽檐把书包甩上右肩，头也不回的走出了考场。

“瞎填的吧……”坐在讲台上监考的老教授拿起那张答卷，下意识自言自语道。

将近一百道题的卷子，就算这考试百分之八十都是客观题，也绝无可能在半小时内做完吧？

片刻之后，老教授拿着答卷的手顿住了。

除了要以文字作答的主观题，前面八十分的客观题——包括单选和多选——

竟然和正确答案是完全一致的！

“……真有这种学生？”

老教授有些难以置信地来回看着答题卷，努力回忆那个学生的长相，却忽然意识到——

他似乎从来没有在自己的课堂上见到过那个学生。

老教授将目光移到姓名框的位置。

“陶淮”，一个不太熟悉的名字，但确实在学生名单上。

他压下心里的疑惑，将答题卷放到了一边。

然而老教授并未注意到，姓名框的的第一个字曾经被涂改过。

像是下意识地写下了第一个字，反应过来后又改成了另一个名字。

他也没有看出，在那如墨渍滴落的黑色涂改下——赫然是一个“郁”字。

——

郁星晗走过校门的时候，陶淮已经等在门外的小摊旁，两人很有默契地没有说话，相继走进一街之隔的无人小巷。

“转余款吧，”少年的目光从鸭舌帽下冷淡投来，“1000，上次的号就行。”

陶淮掏出手机打开转账软件，忽然想起了什么：“你能保证考多少分？”

“96。”少年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满分太扎眼了，主观题少答了两条。”

陶淮满脸写着狐疑：“没到这个分怎么办？”

少年苍白的面庞慢慢仰起，语气中带着讽意：“你能比我考的高，还找我代考？”

陶淮哑然了一瞬。

少年晃了晃手机示意他转账：“我赶时间。”

陶淮出神地看了少年一会儿，慢慢反应过来拿出手机转账。

他是在几天前才通过朋友找到这个代考的少年，原本也不抱着多少希望，只求及格。

“你怎么做到的？一个星期背一本书？”

到了这会儿，陶淮甚至对少年自称从未上过法学课的说法产生了怀疑。

少年面无表情地看向他。

“这点钱，还不值得我浪费一个星期的时间。”

陶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