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类似于鼓励的姿态,却让我深感屈辱。
完了。
这是那一刻,我的全部感受。
我将我的尖刻、寡廉鲜耻、自鸣得意和心机深沉,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了江洵面前,让他看到了一个毫不知羞、糟糕至极的我。
他应该不会想要和我有丝毫纠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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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没有晚自习。
吃过晚饭后,回宿舍写了会儿假期作业,等到差不多九点,我下楼跑步了。想着是为运动会上的1500米做准备,可实际上,我骗不过自己,是因为想见江洵。
我感觉自己好像魔怔了。
要不然实在没办法解释,这种近乎于自虐的行为。
刚下楼那会儿,他不在。谢星洲、宋远航他们也不在。说起来,好像这一阵子,他们很少一起打球。
没看见人,我便沿着跑道,慢跑起来。
跑到差不多第二圈,江洵、谢星洲,还有另外几个我不认识的男生一起,出现在了围墙边一个篮环下。跑第三圈,我一直琢磨,要如何不着痕迹、自然而然地靠近他们。
最终想到了一个办法——我跑了差不多三圈半,在距离他们那个篮环不远处,慢慢停了下来。
和我想的差不多,在我停步以后,谢星洲下场休息,同我打招呼。他一贯开朗爱笑,也不拘小节,走到我旁边,一边掀起衣摆擦汗,一边问我:“今晚怎么跑这么多?”
那时我也累,有气无力地回答他:“报名了运动会的1500米,就想先跑着试试。”
他“哦”了一声,又问,“明天干嘛?”
我说去A市兼职。
他笑了一下,用那种半疑问半好奇的语调说:“我一直都想问你呢,就你这年龄,兼职怎么找,那些人都不看身份证吗?”
我犹豫了一瞬,告诉他:“日结的没那么麻烦。”
并非不麻烦,只是真到了走投无路,再大的麻烦也都得让步。我花钱办假/证被骗过,也有过辛苦好几天根本拿不到钱的经历,只是那些事,没多大必要告诉他。
在那时,我也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便趁着他没说话,问了一句:“要不要喝什么?”
他“嗯?”了一声。
我便笑笑,“太渴了。我想去买瓶水,你喝什么?”
他面色犹豫了几秒,“水就行了,解渴。”
我离开操场,去了学校小卖部。
买水时,我突然想到上一次给江洵买柠檬水,宋远航那个反应。在小卖部里纠结了几分钟,我买了五瓶水。
接过塑料袋,谢星洲显得有几分意外,愣了愣说:“下来没带钱,改天我给你。”
我说不用,因为不知道其他人喝不喝,所以才多拿了几瓶。
话说完,我便拧开瓶盖,喝自己那瓶水。
旁边,谢星洲则喊:“江洵,休息会儿。”
上一次他那么喊,江洵很快下了场,可今晚他喊了之后,江洵过许久,才下场歇息。
可能是不想看见我。
当时想到这儿,我纠结过离开,可双脚似乎不受控制,站那儿不动。心中又有一个声音告诉我:他那么聪明,不会仅凭一两句话,便给一个人下定论,判死刑。
这份相信又给了我勇气,促使我在谢星洲走开给其他人扔水的时候,移至他旁边,唤了声:“学长。”
他没应声,只垂眸看向我。
也就在那时,我才发现,谢星洲给他的水,他没喝,握在手中。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一个信号,可当时意识到这一点,我紧张了,极不自然地解释:“下午在教师楼,和我说话的那个女生,我们之间有矛盾,那些话都是我故意说的,你别在意。”
空气静得令人窒息。
似乎过了很久,我听见他声音,“我为什么要在意?”
是啊,我为什么以为他会在意?
因为他曾经喝了我买的水?
因为那一次在学生会办公室,他毫无界限感地俯身拿了我鼠标,侧脸几乎贴上了我的脸?
因为他抱过我去医务室?
还是因为,他曾经给我点了一份菜单上最贵的面?
也许真如倪行所说,我太缺爱了。
所以将那些细枝末节无限放大,将那些对别人来说微不足道的小事看成特殊对待,还沾沾自喜地认为,他对我多少有些好感。
真滑稽。
像小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