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姐皱着眉,来回看了好几眼腕表。
凌妤见此,随口问道:“姐,你今晚下班是不是有约啊。”
王姐几年三十,是个淡声不婚主义。倒不没有接孩子的琐事,而是她之前预约了一场歌舞剧,时间就在今晚。
眼看着这会儿已经五点,再过两个小时。她便错过了入场时间。
王姐郁闷的拍了拍打印机面板:“前几天就将这台打印机老化的事情报了上去,但是签字还要等几天。这回律所接了姜家的案子,顾律最近忙得人仰马翻。不然早就在采购单上签字了……”
凌妤微讶然:“顾律不是管理业务部那边吗?她还有一个月才硕士毕业,据说考取律师资格证也是一个月后才下来?算起来,我和她都算是实习生,怎么她在律所的权利那么大?”
凌妤原本只是好奇问问,毕竟她并不熟悉律界这一块的行规。
很多现在已经掌握的信息量,都是道听途说。
顾罄挺厉害的,至于究竟厉害道什么程度。
凌妤听完王姐杂七杂八悉数了顾罄曾经的战绩后,总算有了个清晰的认知。
“她那么厉害,肯定更享受出庭的感觉,可惜了,还有一个月才能……”
凌妤话还没说完,王姐便冲她摇摇头:“绝大多数人都跟你想法相似,但顾律未必愿意真的天南海北跑着出庭。”
凌妤啊了一声:“为什么?”
王姐叹了口气:“家庭原因。她没办法离开云城,一旦出庭,很多时候得天南地北的跑,顾律未必愿意。”
凌妤适当的表现了一下自己的好奇:“奇怪?顾律每年诉讼费那么多,完全可以请保姆,或者将亲人送往养老院。”
王姐放下咖啡,复杂的看了眼凌妤。原本是不打算继续多说了,见凌妤问起来。
拗不过她眼底好奇心,犹疑了片刻,才趁着四下无人,悄悄拍了拍身边的座位。
见凌妤坐过来,低声道:“前年公司团建,定在三亚,律所所有人都去了,顾律当时刚到律所,原本是不去的,后来拗不过大家起哄,跟着我们一起。三天的旅游时间,没想到隔天顾律家里的那位弟弟便出事了。”
凌妤:“?”
王姐语气顿了顿:“小凌,你肯定觉得着没什么对吧,但是怪就怪在,这之后每个月顾律的弟弟都会出事,每回出事情,都必须由顾律亲自去医院才能消停……”
凌妤听愣了,相到上次看见的阴郁少年,心里说不上来,竟然生出毛骨悚然之感。
“我猜测,顾律那弟弟大约这里……”王姐指了指脑门,又指了指手脚:“都有问题。”
凌妤心不在焉的点了个头,含糊道:“是不是患上分裂症了啊?”
王姐摇摇头:“不晓得。”
随着下班时间越来越逼近,王姐心情越来越郁闷。
他们今晚打印的资料,是明天顾罄为姜维qj案上庭时做的所有战略部署。
凌妤见每一张文件后面都标上了序号,只要守着资料打印出来,再按照序号规整装订,步骤非常简单。
于是主动请缨替王姐揽下了这项工作。
*
凌妤整理好资料,下班回去的时候,顶楼依然亮着灯光。
她原本打算蹲守在门口,等顾罄一起下班。
但是七点半左右,接到了医院那边的电话,太奶奶明天要做胃镜检查,需要凌妤过去签字。
凌妤赶到医院的时候,已经八点半了。
vip病房区走廊一如既往的安静,凌妤先是去看了老人家,等待老人家闭上眼睛熟睡后,才退出病房,转头到护士站签字。
然而走廊外却不算安静,最左侧的病房区爆发出了剧烈的争吵声。
VIP病房隔音效果不错,但人现在走廊上依旧能听见尖锐的嘶吼声。
凌妤懒散的依在护士站墙角,等待值夜护士把太奶奶的检查单找出来。
远处一个瘸腿的中年大叔拄着拐杖,走到护士站,与护士小姐姐诉苦。
“唉,我能不能申请换个病房呢,这才住进来一个月时间,309已经爆发了三次争吵!”
护士小姐姐脸上显出难色,犹豫了下:“您放心,只要有床位,我立刻将你换进去。”
中年大叔并不是来找茬的,苦笑了下。
有一搭没一搭的与护士小姐唠嗑:“我瞧着309那一对母子真不是人啊,没见过这么折磨养女、养姐的,她那女儿模样能力个顶个的突出,给他们两花大价钱住这么好的病房。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但你瞧瞧,都是什么事儿,那一对母子明显针眼的见识,怕养女跑路,见天的闹腾着,不是在病房杀只鸡,就是将金鱼开膛破肚,扔她女儿身上。”
“正常人摊上这对母子,迟早被逼疯啊。”
……
护士不好多讨论病人八卦,只能嗯嗯啊啊应两句,安静的走廊上,全程都是中年大叔的叹息声。
凌妤捏着签字笔,在家属栏内划下好长一条斜杠,等回过神,匆匆签上自己的名字。
与护士礼貌告别后,她鬼使神差往争吵爆发区走去。
隔的老远,便听见少年吃力的质问:
“姐,你看看脚下那只死狗。和咱爸救你去世时的模样像吗?”
凌妤上回听过少年类似的质问,那回是猫,这回是狗?
她一直知道,人类的情感并不相通。
但是她不知道,人可以坏成顾罄弟弟那样,以家人之名,斩断顾罄身前所有的退路。
将鲜血淋漓的过往不断翻出来bianshi,加深顾罄的记忆,加重愧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