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安院屋内的摆设也如整个院子一般简洁,内里燃着淡淡的好闻的熏香,倒将这沉闷的气氛冲散了不少。
柳儿静静站在下首,盯着自己的脚尖心里大鼓,偶尔觑一眼背对着站在她身前的陆祁,陆祁不说话,她也不敢吱声。
好在这沉默并未持续多久,陆祁便转过了身来,神色已经恢复了平静,看着柳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柳儿微微屈膝,将答语在心里过了一遍,答道:“回大少爷,奴婢名唤柳儿。”
陆祁点点头,缓步走进屋内,片刻后又走了出来,手里多了一块玉牌。
这块玉牌是平日里拿去账房支银子的物件。回来这一路,陆祁也仔细思索了一番,方才那举动的确是太过冲动,实为不妥。在陆祁看来,不论对方是何身份,这种随意决定人家身家大事的行为着实有些过了,况且他目前对于男女之事上,也的确没什么想法。
一般入府为婢的,大多是家中境况不好,或是遭了难处的,银子算是最好的处理方法了。
以前那几个老夫人硬塞过来的人,陆祁都是连面都没见,直接让小厮拿了银子打发了事,但这次毕竟是他自己开的口,体面还是得给的。
陆祁拿着玉牌,斟酌一番,问道:“你是前几日刚进府的?”
柳儿心中微微一动,大少爷这么问,莫非是还记得她刚进来那天在府门口的事?
想到此,柳儿心里有些欢喜,但随即又一沉,那日她可是因为犯了错,才在门口遇上的。
柳儿点了点头,声音有些发虚,“是。”
陆祁继续道:“是为何进的府?可是家里有什么难处?”
嗯?
柳儿抬头,有些疑惑,不知道陆祁怎么会问这个。
不过疑归疑,柳儿还是老实答道:“回大少爷的话,奴婢不知道。”
没想到会听到这个答案,陆祁眸光微顿,“不知道?”
柳儿点头。虽然这几天她忙着熟悉差事,又认识了岚儿,已经有意不去想自己的身世。可是只要一提起来,心里的恐惧和空洞感还是让柳儿鼻尖发酸,低低道:“回少爷的话,奴婢是被张妈妈从河边捡回来的,从昏迷中醒过来的时候,姓甚名谁,之前的事,都不记得了。是张妈妈说我是从柳树下捡回来的,所以给奴婢取了柳儿这个名字,将奴婢代入府中,寻个活路。”
柳儿越说声音越低,她的声音本就含着几分南方女子的轻软,低声说话时微微带着鼻音,虽然是陈述的语气,听在耳里却委屈低落至极。
陆祁拿着玉牌的手紧了紧,眉间微皱。
这……倒是有些难办了。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几声轻轻的敲门声。
晚冬站在外面,见陆祁朝门外看了过来,才低头走上前来,恭敬地屈了屈膝,道:“禀大少爷,郑家大公子来访,已经在前厅等着了。”
陆祁顿了一下,随即嗯了一声,道:“我马上过去。”
将手中的玉牌放到了书桌上,陆祁看了一眼还乖乖站在原地的柳儿,对晚冬道:“你不用跟着了,把柳儿代去西角房安顿一下。”
晚冬置于腰间的手微不可察地紧了紧,应道:“是。”
两人直到陆祁走远了些,才直起身子。柳儿微微喘了口气,回首看到晚冬正望着自己,心下一紧,屈了屈膝,客气道:“劳烦晚冬姐姐。”
晚冬盯着柳儿的细白的脸颊,想着方才采月和她说的话,眸子里带着掩饰不住的敌意。
晚冬一直自诩自己容貌在这府里的丫鬟里,已算出众,又是府里的家生奴才,所以被老夫人挑中来伺候大少爷时,她心里既欢喜,也觉得意料之中。同时她也没得意忘形,深知大少爷的冷性,即使心里再急,面上也不露分毫,这才以本分得体这一长处在祈安院留了下来。
虽然心里依然不甘,但想着大少爷身边也并没有其他人,之前老夫人明里暗里送来的那几个人,也没留几天就被打发了,这才觉得舒服些。
可如今,陆祁竟然亲自带了个人回来,晚冬心里的平衡顿时就被打破了。
但是即使再恨不得想法子将她赶回去,晚冬如今也不得不忍着。她平日里在大少爷面前一直是平和得体的模样,上次偶然叫大少爷撞见了她无理的一回,如今也不知大少爷忘了那事没有,绝不可再犯了。
想到那事,晚冬还是觉得有些郁结,而且那次也是这个柳儿。
晚冬咬咬牙,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如今大少爷不过就是亲自带她回来了而已,指不定也是为了应付老夫人,她可不能先自乱了阵脚。
这么想着,晚冬心里才舒服了些。
柳儿说过劳烦后就一直等着晚冬说话,见她久久不言语,有些疑惑地抬头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