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兰英木着脸想,恨不得穿越回几分钟前,掐死那个天真愚蠢的自己。
好在这场“战争”很快就结束了,最高的男孩子打哭了两个弟弟三个妹妹后成功得到了回答问题的机会。他一把夺过许兰英手里的糖果,快速剥开糖衣,把绿色糖果扔进嘴里,然后伸出舌头把糖果纸舔了两遍,才依依不舍地把糖果纸递给抱着他大腿哭的弟弟。
“大伯娘去自留地干活了。”男孩伸出右手手掌,“你还想知道什么,拿糖果来问。”
许兰英护住怀里的背篓,没好气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这年头吃的最金贵,这点水果糖可是她妈特意给三姐存起来的。她想知道自留地在哪儿,也不用花费一个糖果来问他,在村子里随便问上一声就行了。
然而没等她走出几步,就听到有人惊慌失措地喊:“锐志媳妇儿见红了,要生了,赶紧来人帮忙啊!”
心猛地一跳,许兰英撒腿就往吵杂处跑去。几个大婶子在地里围成一团,脸上满是焦急担忧,时不时转过头看看有没有壮汉子拉着平板车来帮忙。
许兰英一头扎进去,看到的便是面青口唇白的三姐。她半躺在地上,上半身靠在一个婶子身上,双手捧着圆滚滚的大肚子,嘴里不断地小声哼哼。而她的蓝色宽裤子,早就被染成一片深色,身下的泥土,也染上了一块血红。
“姐,你别慌别怕,我在这儿呢!我看到村里年青已经推平板车过来了,很快就能把你送到卫生院里。”许兰英单膝跪地,伸手抱着三姐软耷耷的身体,不断在她耳边说话打气,“姐,咱爸妈哥哥还在家盼着你带外甥回去看看呢,他们可说了,你和姐夫长得好,小外甥铁定也秀气……”
许梅丽原本疼得都要晕过去了,这时看到亲妹子出现,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甜津津的糖果,又絮絮叨叨地念着乱七八糟的话,精神慢慢好了些。虽然下半|身仍然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撕开,疼得她腿脚发软,但有了妹子的鼓励,那些疼痛好像也变弱了些。
“来了来了,平板车来了!”伴随几声咕噜车响,男人粗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妇人们赶紧迎上前,拿田地边晒干的禾杆铺满平板车车面,然后几人分别抬手抬脚抬腰,把快要生产的许梅丽抬上车去。
“我们是把锐志媳妇送回家,还是拉到卫生院去啊?”几个帮忙拉车的男人走了两步,想起些什么,又停了下来。
“拉到卫生院去!”
“拉回我家里!”
几乎是同时,一少一老的两个女声响起来。
许兰英不满地看向急冲冲走来的方秀红,说道,“婶子,我姐现在都疼得说不了话了,得赶紧送卫生院去,再晚点孩子都出来了!”
“你这孩子懂什么啊?梅丽这才八个月呢,早得很,哪有这么快生。就算生也不打紧,孩子那么小,像拉屎一样用点力,就把他拉出来了。”方秀红摆摆手,不以为然,“我生了俩小子,我心里有数,你放心好了!”
放心?你让我怎么放心?我姐怀孕八个月,肚子大得像快要爆炸的气球似的,走路都颤颤巍巍扶着腰,你居然还让她来自留地松土,这是正经婆婆能干出的事情吗?
许兰英被气愤冲昏了脑袋,这么想也就这么说了出来。
方秀红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说道,“她妹子,哪个怀孕的妇人不用干活啊?现在我都没让梅丽去挣工分,只让她轻轻松松在自留地干活,哪家婆婆能有我对媳妇好啊!”
许兰英一时被堵住了嘴。确实,在这时,大着肚子的妇人也要下地干活,有时候月份大了,还直接在田地山头里把孩子生出来。
“可是我姐的户口又没落在村里,又挣不了工分!我姐夫是让我姐回来好好养身子,没让她天天下地干活!”许兰英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三姐的户口跟着姐夫落在了县城,之前三姐都是在县城里做点临时工,怀孕了就被姐夫特意送回村里,拜托便宜母亲帮忙照看一把。
方秀红被许兰英说出这点后,脸皮子有些挂不住,狠狠瞪了她一眼,也不跟她纠结下地干活的事情,只一昧催促村里的汉子赶紧把平板车上的许梅丽送回家里。
“拜托各位阿叔阿哥,帮忙把我姐送到卫生院里吧!方婶子都还没有请接生婆来,在家里谁能接生啊!”许兰英跑到平板车前,恳求各位叔伯大哥,“我姐好不容易才怀了这胎,她和姐夫盼了好几年的孩子,千万不能出一点岔子啊!”
方秀红在旁边闹,许兰英在一边坚持,两人越说声音越大,火气越足,许兰英都准备撸袖子了。
许梅丽躺在平板车上,昏昏沉沉地听了一阵子婆母和妹子的争执,心里着急得火急火燎的,就是睁不开眼说不出话。直至听到婆母那句——“死丫头,赶紧给我起开!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你以为你还能管你姐家里的事情?”
许梅丽艰难地抬起沉重的眼皮,缓慢地伸手扯了扯前头拉车的大叔,“叔,你们把我送到卫生院吧,我难受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