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路难走,她们不敢暴露在人前,于是决定暂时藏身山脚。
因为有个集训营的缘故,所以周边异常安静,几乎没有人烟。这就愈发显得时飞羽过分沉默。
左星看不下去,拉住她的手,“怎么了?”
时飞羽转过头,也不看她,只觉得心里铺天盖地的难过。无数懊悔自责涌上心头,让时飞羽的嗓子好似被堵住了一样,根本说不出话。
——她猜到自己不在家的那些年,左星可能受委屈了。但怎么也没料到,竟然是这等屈辱的委屈!
左星每天面对的,和时斐看到的完全不同。
而左星,只能独自承担起所有的委屈,无从诉苦。
想到这点,时飞羽就觉得喘不过气。
她忽然对自己产生了强烈的怀疑,自己真的有保护左星、让左星幸福快乐的能力吗?
左星看着沉默着的倔强小姑娘,心里很疑惑,这是怎么了?
“飞羽?”
时飞羽低下头,轻轻抽出了自己的手,“没事。”她从嗓子里挤出声音来,半天,才勉强笑笑,“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摘星踢出来了,所以——”
左星一想,的确是这样。时飞羽自从进入集训营,就一路势如破竹,小小年纪遇到困难也能一往无前,难免给人虚妄的自信。但现在不同了。
眼前面临的困境,不是单纯只靠努力就能解决的。她们现在面临的困难,主要来自于她们Omega的身份。
一时间,左星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两人沉默半晌,眼见着明月高悬,渐至柳梢,耳边只听得见窸窣的虫鸣声。时飞羽却突然问,“除了时澜,还有其他时家人欺辱你吗?”
左星倒是愣了愣,“什么?”
“还有其他人——”时飞羽看着她,“欺负你吗?”
左星心中恍然一惊,忽然就意识到,时飞羽可能根本不是因为离开摘星而难过,反而是为了她而难过。一时间,左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酸甜苦辣一齐涌出来,让她神情都变得温柔许多,便摸了摸时飞羽的头,“傻姑娘。”
时飞羽盯着她,“能告诉我吗?”她说,“姐姐,我想知道你的过去。”
左星迎上她的目光,瞬间想起时飞羽表白的话。这个小姑娘是认真的,她真的喜欢自己,哪怕她是个Omega。
左星心里软了又软,竟然还有些茫然。
怎么了呢,她打定主意不再与任何alpha有瓜葛,于是就来了个Omega?
拒绝的话已经到了嘴边,但左星看着时飞羽的表情,实在是不忍心。
“过去——也没什么,只是大多数Omega都会遇到的情况罢了。”比如好一点的被无视,次一点的被轻视,更糟糕的就是被觊觎、被占便宜。时斐不在家的那些年,虽然与时家往来少,但还是有些往来的。有些人遇到困难,自然而然地就会想到时上将,也自然就会登门拜访。
那时候的左星,在外人眼里就是一个摆在家里的花瓶,时家人当然不觉得一个花瓶Omega能和他们这些血缘亲人比,况且Omega理当持家恭顺,态度自然就傲慢了些。
但左星不擅长诉苦,她试图轻描淡写地一笔带过,但时飞羽紧追不舍,“比如呢?”又问,“比如今天?时澜那样的,你遇到过多少次、多少人?”
左星就有点笑不出来,甚至没办法回答。
时飞羽暗自握紧拳头,忍着怒火又问,“为什么,不告诉——时斐呢?”
左星苦笑,“时斐啊,她眼里看不见那些家人,实际上,除了部队,她什么都看不到。”她幽幽一叹,“跟她说了又有什么用呢?一来她并不理解我的处境,二来,她也没有时间。”
时飞羽梗住了,“但是——但是——”她想说,但是如果她知道左星受委屈,无论如何也会为左星出气的。
可转念一想,她连这么一点信心都没能给左星,左星甚至都不相信自己会为她出头——这些事情,可不是靠嘴说就有用的。
时飞羽不再问了。
她头一次觉得,也许这次换了个身体,离开了摘星,并不是让她重新找回昔日权势的。
作为人人称赞的时上将,却连自己最亲近的人都照顾不好,仿佛一个打仗机器一样,只知道埋头做事,有什么意义呢?
位极人臣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结果还不是被帝国一脚踹开?
如何处理亲密关系,才是时上将最该重修的课程。
“但那都是过去了,”时飞羽仰起脸,望着左星,“姐姐说得对,那都是过去了,以后,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知道疼你爱你的alpha。”
是哪个alpha。而不是Omega时飞羽。
时飞羽不相信自己了。她不舍得再让左星重蹈覆辙。
左星看看她,笑道,“也不是一定要有alpha才能过得好,单身Omega也能过得很好。”
前提是切除了祸源腺体。
时飞羽“嗯”了一声,“姐姐说得对,你自己也能过得很好。”
她想,只要没有时斐/时飞羽从旁干扰,左星就能成为最棒的左星。
向来以进攻见长的时飞羽,头一次产生了放弃的念头。
她不应该再死缠着左星不放,成为左星追求人生路上的绊脚石。
左星头一次听到她赞同这个观点,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笑,“你也一样。”
左星真心觉得,像时飞羽这样的Omega,不应该依附任何alpha。况且,这段时间的相处,左星看得出来,时飞羽性子要强,根本不是能安居家中相夫教子的性格。
夜深时,山路不宜行走。
两人闲聊罢,就地歇息。
晨曦未露时,左星被一阵粗重的闷哼声惊醒。
“飞羽?”她定睛一看,顿时面色一变——时飞羽的雨露期到了!
“糟糕!”这会儿两人都在逃亡,身上可没有抑制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