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那侍女虽未告知小姐的身份，但宁栀猜到或许是裴行舟的表妹王娴。

毕竟来了定州后，除红菱和有过一面之缘的王娴外，她也没与其他小娘子打过照面。

“抱歉，我不认识您家娘子是谁。”宁栀婉言谢绝见面，“况且我现在很忙，抽不出空。”

没有料到她会是这般生硬态度，青衣侍女语塞，又道：“宁姑娘，娘子只耽误你一盏茶功夫。”

宁栀语气坚决：“一盏茶也耽误不得。”

说着，转身帮忙拣药。

小侍女跟在王娴身边作威作福惯了，哪受过这样的气，恼羞成怒推开柜门便要往里冲，忽然被一柄未出鞘的马刀隔开。

薛三郎冷冷警告：“退后。”

小侍女呆呆站在原地，旋即回过神，拔腿往外跑，约莫是去告状了。

宁栀看着小侍女离去的背影，轻轻叹气，今日恐怕不得安宁。

前世她对王娴印象不算糟糕，只是个被宠坏的世家小姐，即便因为裴行舟使了些手段，最后也自食其果，稀里糊涂外嫁去南地。

巷子口停着一辆青帷马车。

王娴听说了小侍女添油加醋的告状，咬紧贝齿，暗自愠怒。

小侍女献计：“娘子，奴瞧着那宁氏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倒不如把刺史府的名头抬出来，让她乖乖滚过来见您。”

“不可。”王娴攥着绣帕，“大表哥最厌恶这般做派，且耐心等着，她总要出来的。”

这一等便是日暮，倦鸟归林，街坊飘出炊烟，才见那宁娘子慢慢悠悠牵着马从德济堂出来是，身后还跟了个黑衣郎君。

王娴虽不认得那郎君，但从他腰间佩刀的火焰图腾辨认出，此人是裴行舟的亲卫。

一时之间，她既震惊又嫉妒，指甲深深陷入掌心嫩肉，逼迫自己维持世家贵女应有的涵养。

“宁娘子请留步，妾有几句话，想单独与您说。”

宁栀应声望过来，然她戴着帷帽，其实不太能看清王娴此刻的神情，但她清楚这趟鸿门宴是逃不过了。

青帷马车走在前头，将他们引去一间茶楼。

王娴早早定好雅间，待两人落座后，她屏退侍从，嫣然笑道：“忘记和宁娘子介绍身份了，妾姓王，单名一个娴字，定北侯夫人是妾的姨母。”

又说，“宁娘子怎么一直戴着帷帽，快摘下来罢，此处没有旁人。”

宁栀取下帷帽，温言道：“王娘子既然找到我，想必已经知晓我的身份，我便不自报家门了。”

王娴怔怔看着面前女郎，她生得极尽姝丽，乌发如云，肤似凝脂，远山眉，樱桃唇，琼鼻精致秀美，杏眸中像是含着一泓温柔沉静的秋水。

她虽未描花钿，眉心那颗小朱砂痣却生得恰到好处，如点睛之笔，令这张芙蓉面越发妩媚动人。

“妾是想……”王娴顿了顿，改口道，“妾听闻宁娘子与表兄相识，私下有所来往，故想确认此事。”

果然是为了裴行舟而来，宁栀正要解释，却欲言又止。

能怎么说？在王娴和其他人眼里，她和裴行舟早就不清不楚，便是没发生什么，说出来也不会有人信。

她的沉默更是了佐证自己的猜想，一阵寒意直冲天灵盖，王娴语气陡变，“宁娘子，奉劝你一句，大表哥他不可能娶你过门，定北侯府绝不会让一个出身寒微的采药女当少夫人！”

宁栀哑口无言，其实她巴不得这样呢，但裴行舟骨子里是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性格，哪会轻易放过她？

“多谢王娘子好意提醒。”宁栀施施然起身，“天色已晚，我得先走了，王娘子也早些回去罢。”

待宁栀出了门，王娴狠狠摔碎茶盏，小侍女战战兢兢出言宽慰：“娘子莫要生气，宁氏不过一时嘴硬，要知道侯夫人平素最疼您了。”

“去定北侯府。”王娴气得双眸泛红，“我要告诉姨母，定是这狐媚子不知羞耻勾引了大表哥！”

***

裴行舟回到别院，听说了今日的事，剑眉微蹙，“王娴说什么了？”

薛三郎原封不动转达王娴的赌气话，裴行舟心下了然，又问：“那她是何反应？”

“宁娘子似乎……”薛三郎仔细回想当时情形，“似乎很平静，宁娘子并未与王二娘子争执，只说自己要先走了，也请王二娘子早些回去。”

反应很平静？确实符合她一贯温柔谨慎的性子。

再者，宁栀大概不希望惹出事端，毕竟她现在能依靠的也只有他，而他与王娴又有名义上的表兄妹关系。

思及此，裴行舟屏退薛三郎，只身在窗前站了会儿，才回听雪斋。

宁栀已经沐洗过，披散长发坐在小榻上给小臂扎针找穴位，与前段时间相比，她进步很明显，几次尝试，无一出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