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退席,侯夫人温言询问裴行舟:“子律今夜便宿在府里罢?”
裴行舟滴水不漏回绝:“多谢母亲关怀,定北军中还有些事务亟待处理。”
侯夫人闻弦歌知雅意,笑了笑:“忙点好,但凡子恒能有你一半懂事,我也能舒心不少。”
“母亲说笑了。”裴行舟道,“这定北侯府总归是要交到世子手里的。”
两人正说着话,老管事过来请裴行舟,说定北侯召见大公子。
裴行舟向侯夫人行礼告辞,随老管事去后苑洗剑阁。
洗剑阁乃是兵器库,一进到里头,森森寒意扑面而来。
定北侯立在一把巨弩前,伸手抚摸弓背花纹,目光晦暗,似带惋惜。
裴行舟知他有话交代,未几,定北侯低声开口:“淮州的事办得如何?”
“已追回城防图,诛杀逆贼和北羌细作。”裴行舟道,“此事虽未泄露,然儿子还是不太放心……”
定北侯语气漠然:“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这件事早晚会流传出去,不过你放心,陛下忌惮北羌,到底不敢真的对定北军下手。你今夜就去军中罢,这段时日好好整肃军务。”
裴行舟颔首,临行前想起一事,请示道:“父亲,姨娘的骨灰带回来了,是否请母亲寻个吉日,为姨娘落葬?”
定北侯挥手:“这点小事,交给她去办。”
出了洗剑阁,夜幕星光点点,银河倒悬如瀑。
裴行舟离开侯府,策马往城北军营去,当夜将军营上下巡视一遍。
及至天光熹微,终于得片刻休息,副将询问他是否在军营安置,裴行舟却拒绝了:“家中还有事。”
然而他并未回侯府,而是去了流云小筑。
天色还很早,孙嬷嬷披着衣裳,睡眼惺忪打开门,见到他吓了一大跳:“大公子怎么过来了?”
“人呢?”
孙嬷嬷顿悟,想起昨夜季侍卫领回个貌若天仙的小娘子,“宁娘子安置在听雪斋……”
话还未说完,裴行舟就已大步流星往里去了,孙嬷嬷拔腿跟上,“大公子,宁娘子这会儿恐怕还没起,奴去知会一声。”
裴行舟丝毫没有要等的意思,别院不大,很快行到听雪斋,然房门从里头上了栓。
他自哂地笑了笑,决定还是去花厅。
倏地,身后那道门开了条小缝,宁栀透过那道门缝,惊疑不定望着他,“公子?”
她还以为是孙嬷嬷喊自己起床呢。
裴行舟顺势伸手一推,抬脚往里去,径自躺在罗汉床上,“借你的地方休息会儿。”
床被他霸占,宁栀不敢再靠近,迅速去屏风后把衣裳穿好,等她出来时,裴行舟已经沉沉入睡。
宁栀不想与他共处一室,甫出门,撞见孙嬷嬷慢悠悠在庭院里踱步。
“嬷嬷早上好。”宁栀主动与她打招呼。
孙嬷嬷面上掠过一丝惊诧,“娘子不在屋里伺候吗?”
宁栀道:“大公子睡下了。”
孙嬷嬷轻咳一声掩饰尴尬,继续与宁栀说话。
小姑娘性子温软脾气好,问什么,便大大方方答什么,孙嬷嬷对她生出一丝好感,估摸着差不多到了时辰,让宁栀去给裴行舟送早膳。
端着托盘走到听雪斋门口,宁栀心里忍不住打退堂鼓,前世那些记忆叠加一起,她是真的很怕裴行舟。
还未等她下定决心,裴行舟突然开门,扫了眼托盘里的早膳,淡淡道:“你做的?”
“是孙嬷嬷做的,公子请用早膳。”
裴行舟侧身让她进屋,宁栀把碗箸摆到食案上,等他洗漱完落座,便自觉告退。
果不其然,那男人唤住她:“一起用。”
宁栀道:“多谢公子,奴已经用过了。”
裴行舟微微蹙眉:“身子还是不舒服?”
不待宁栀接话,他又说:“这几天我会住在别院,你让孙嬷嬷准备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