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大表哥，她是谁？”

听到女郎清脆甜美的嗓音，宁栀一下便认出来者是侯夫人的外甥女王娴，裴行舟名义上的表妹。

这位小娘子对他可谓情根深种，前世为嫁入定北侯府，甚至使出那样见不得光的手段，只可惜最后没成，反倒阴差阳错撮合了她和裴行舟。

宁栀忽好奇这辈子他会怎么介绍自己，然而车帘外并未传来任何动静。

他大约不好意思开口，毕竟她只是他从淮州花楼买来的消遣玩意儿。

身旁，陆老先生忽然掀开布帘一角，与王娴打招呼：“王姑娘近来可好？”

王娴惊讶：“原来陆老先生也在车上，恕妾眼拙，方才没有瞧见您。”

“不打紧，不打紧。”陆老大夫捋了把白须，笑意慈祥温和，“老夫新收的小徒儿乖巧可爱，王姑娘一时没有留意到老夫，也在情理之中。”

“原来那位姑娘是老先生的弟子。”王娴顿时吃了颗定心丸，看向裴行舟，“大表哥，是阿娴冒犯了。”

裴行舟漆眸微睐，吩咐关九郎牵一匹马给她，“回去。”

王娴杏眸圆睁，不明白他的意思，“大表哥这是……”

“车舆挤不下，可以骑马。”

裴行舟淡淡暼她一眼，径自登上车。

王娴气得攥紧手中帕子，咬牙折回十里亭，眼眸微微泛红。

她虽未明说发生什么，但侯夫人猜到个八九不离十，轻拍外甥女的手背安抚她：“子律一向性子冷淡，你是知道的，往后多担待点罢。”

顿了顿，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阿娴，那些小娘子姨母都看不上，只属意你。”

闻言，王娴的委屈总算消退，扶侯夫人上车落座。

侯夫人的马车先启程，裴行舟紧随其后，路过城南松果巷时停了下来，陆老大夫背着药箱下车，走进巷子深处那间药堂。

宁栀悄悄掀开车帘一角，期盼地想，如果有一天她也能来这里就好了。

“在看什么？”裴行舟忽然出声。

她连忙落下车帘，心虚地撩了下耳边碎发：“没什么，公子要回侯府了么？”

“是。”裴行舟道，“稍后我会让十一带你去别院，那里有嬷嬷侍奉，若缺什么，尽管说。”

宁栀眨了眨眼：“奴都听公子的安排。”

裴行舟对她这副乖巧顺从的模样很是满意，“先前路上遇到了点麻烦，不便休整，现在到了定州，你安心养好身子。”

宁栀有些迷茫，听不太懂他的意思，但还是点了点头。

她当然得尽快养好身子，密谋逃跑一事。

接下来一路裴行舟静默把玩檀木骨折扇，宁栀陪他坐着，只觉车厢内气氛越来越沉闷，好不容易熬到马车再度停下。

裴行舟换了辆车，让季十一送她去流云小筑。

……

城东，定北侯府。

马车停在侯府门口，裴行舟下车，与侯夫人一起进去，穿过花草葳蕤的庭院和长廊，行到花厅。

今日家宴隆重，裴行舟向坐于主位的定北侯抱拳行礼，“父亲。”

“回来了。”定北侯眼眸半睐，沉声道，“千里迢迢奔波不易，快坐下吃饭罢。”

众人依次落座，府中三位郎君也在，碍于定北侯在场，无人敢率先出声。

侯夫人贤惠地为丈夫布菜，笑着道：“侯爷，子律加冠已有一年，与他同岁的郎君陆续成婚，他身边连个侍奉的人也没有，也是时候为他相看相看。”

定北侯道：“你是主母，后宅的事理应由你来管，无需拿到本侯面前来问。”

侯夫人神色微变，有些尴尬。

“这鲋鱼是从楚州运过来的，肉嫩鲜美。”定北侯挟起一块鱼肉，放到裴行舟碗里，“本侯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吃鱼。”

裴行舟并未反驳，将那片鱼肉送入嘴里，面色如常吃下去。

虽是家宴，气氛却严肃得可怕，定北侯主动开口询问儿子们的近况，几位郎君战战兢兢答话，生怕被揪出疏漏。

一刻钟过后，定北侯起身离席，宣告筵席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