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裴行舟合上门，沉水香气息浓郁起来，这让宁栀有些微微不适，她垂眸盯着绣鞋，越加没底气。

她清楚裴行舟并非好脾气有耐心的人，是以不奢求他能大发慈悲放过自己，但愿他不要太过生气才好。

那男人慢条斯理整理书案上的信件文书，宁栀惴惴不安等了会儿，终于等到他开口。

“一直没有主动告知身份，我姓裴，名行舟，家父是当朝定北侯。”

他并非问罪责罚，而是来自报家门的？宁栀杏眸瞪圆，巴掌大的小脸掠过一丝迷茫。

这副模样落到裴行舟眼里，却又是另一番意味。

定北侯驻扎北境，掌管三十万定北军，是朝堂上不容小觑的势力，寻常人听到这些信息定然大为吃惊，宁栀也不例外。

现下她与自己还不算太熟，裴行舟没有交代侯府的具体情况，“去收拾东西，午后动身北上。”

宁栀绞着的手指终于松开，点了点头。

她没有多少行李，还是那个小包裹，接下来一路都会贴身带着。

别院外头共停着两辆马车，关九郎告诉她和裴行舟同乘，宁栀心里不情愿，央求关九郎帮忙更改安排。

关九郎挠挠头，为难地解释：“宁娘子，这是公子的吩咐。”

眼看没有转圜余地，宁栀只能提着小包袱登上车，惊喜地发现陆老大夫也在。

“宁姑娘身子可有好些？”陆老大夫笑眯眯与她打招呼。

这位老大夫前世对她照拂有加，人又慈祥和蔼，宁栀莞尔：“多谢老先生关怀，我这几日已有好转。”

两人寒暄几句，布帘一晃，高大英挺的身影出现，是裴行舟上车了。

陆老大夫眯了眯眼，神色严肃，“大公子这手是怎么了？”

闻言，宁栀瞬间心提到嗓子眼，害怕他说出昨夜经历。

好在裴行舟云淡风轻道，“不小心让猫儿咬了口，无事，陆翁莫担心。”

那牙印错落有致，细细的一圈，怎么看也不像狸奴咬的，陆老大夫心领神会，捋了把胡须，摇头微笑。

宁栀脸颊微微发烫，佯装低头翻看医书，暗自想道，得尽快脱身才行。

装病这条路行不通，如果服用假死药，以裴行舟缜密多疑的性子，定会挖坟开墓一探究竟，到时就露馅。

最好是假装意外身亡，留下难辨真容的尸首，即使他有所怀疑，等寻到线索，她早就逃走了。

打定主意后，她略微安心了些。

***

接下来大半个月都是日夜兼程赶路，宁栀身子骨吃不消，初到北地又有些水土不服，很快清减下来。

好在陆老大夫及时发现，帮她开了调理汤药，并主动询问裴行舟，能否稍微缓缓，让小女郎稍作休憩。

然裴行舟并未同意，陆老大夫委婉转告，又宽慰她：“大公子平时公务缠身，一旦忙起来，连自己都顾不上的，宁姑娘莫往心里去。”

宁栀早就料到会是这个结果，裴行舟向来很忙，严格公私分明，绝不会因为自己耽误公事。

见她沉默不语，陆老大夫以为小姑娘因此伤怀，“宁姑娘有所不知，北侯府那边情况复杂，大公子很多时候也是有难言之隐。”

宁栀却小声道：“老先生，等去了定州，我还能继续向您请教吗？”

小姑娘看起来与家中孙女红菱同岁，红菱顽劣不服管束，而她却十分懂事乖巧，陆老大夫心中感叹“造孽”，慈祥地应允：“当然可以，老夫在城南松果巷开了间药堂，宁姑娘要是有空，随时过来，老夫必定悉心教导。”

宁栀唇角扬起浅浅弧度，她已经征得陆老大夫同意，接下来便是裴行舟这关。

心中正思虑着，外头传来蛩蛩足音，来者恰巧是裴行舟。

见他进到屋内，陆老大夫拱手告辞，主动腾出地方。

裴行舟拉过一把圈椅坐下，漆黑的眸子盯着她，“身子不舒服？”

宁栀没否认：“回公子的话，有些水土不服，不过陆老先生已经帮奴看过了，也开了汤药。”

“你是南地人，初来乍到定然不适应，时日一长也就习惯了。”裴行舟颔首，又道，“我有急事需赶回定州，无法在外停留。”

宁栀明白他的意思，轻轻答了一个字，好。

“大约还有四五天就能到，但暂时不便带你入府。”裴行舟嗓音清冷，“我在城南布置了一座别院，你现在那处住着。”

果然是和前世一模一样，先安排她在流云小筑住下，之后再做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