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各部门警力配合下,“死亡游戏”一案全部涉案人员被一网打尽,未晞等人终于赶在文件下发前,完成了这次抓捕。但事情远没有结束,许佑和林茗这两个受害者身上牵扯出的案子还没有解决。 傍晚的夕阳点燃半边天空,一阵晚风卷起浓绿的树叶窸窣轻语,即使是五月,许佑也觉得寒冷入骨。 许佑一/丝/不/挂站在医院卫生间的镜子前,大病初愈的身体孱弱苍白。他全身不由自主地一直颤抖,上下牙战栗着“咯咯”作响。 门外,许佑母亲焦急地不停拍打门板,“小佑、小佑你开门啊……到底发生什么了?你出来我们说好不好?”声音带着一丝无助和颤抖。 许佑无法停止颤抖,他用力扒着盥洗池的边沿,手臂青筋暴起,却连腿脚都在不由自主地蜷缩。 “妈……”他努力咬紧牙关,不让牙齿磕碰的声音传出去,“……我在拉肚子……” “啊?吓死我了你,臭小子!”许佑母亲明显松了一口气,也不再拍打门板,“怪不得刚刚脸色那么差,一言不发就跑了,那妈下楼给你买药去你等着啊。” “……好……”许佑从牙缝中轻轻挤出这个字。 接着,他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听着母亲哒哒的脚步声远去,才整个人一下瘫软下来,靠着门滑坐在冰冷的瓷砖上。他蜷缩起身体,双臂环抱着自己,将头深深埋在腿弯里,传出一丝轻轻呜咽的啜泣声。 “……救救我……” 像是想到什么似的,许佑猛地抬起头,清秀的脸上还挂着泪珠,眼里压抑的绝望却透出一丝光亮。他喃喃自语着,“不行……未晞哥哥马上就来了……” 他一手扒住门把手,一手够上盥洗池边沿,吃力地想撑起自己的身体,脚下却在瓷砖上瘫软打滑。 在滑了一跤后,瘫软的四肢才渐渐配合起来。尽管腿肚子还在一抖一抖地抽搐,但许佑好歹缓缓直起身站在了盥洗池前。 许佑一个劲盯着流水,大力按住痉挛似的右手反复搓洗着,直到手背通红都破了皮。他怔怔地看了一会自己手背上的伤口,感觉不到疼痛一样死命咬住下唇,连唇上有鲜红的血滴沁出都毫无知觉。 突然,他“啪”一抬手,将水开到最大,哗啦的声音在耳边嗡嗡,但许佑意外地心安。他双手涂满香皂,细腻的小泡沫被仔细涂遍全身,连最私密的地方都不曾放过。 他不厌其烦地反复大力揉搓着身体的每个部位,和着冰冷的水一起,将皮肤淹没。“……我好脏……我好脏……我好脏……”他像是中了魔,深陷其中。 一捧捧冰冷的水扑在身上,体内的热气被一丝丝带走,剩下一个无助的灵魂颤栗哭泣。 他很聪明,所有人都这么夸他。但直到成为这个人面兽心男人的课代表后,一切都变了。他引以为豪的骄傲成了他的噩梦,他开始恐惧,开始恨。他站在深渊,试着结束这一切。 但他遇到了未晞,像蛾子发现了黑暗中微弱的光芒,不顾一切地飞扑过去,渴望救赎使他燃烧。是的,自我燃烧。 许佑知道,警方对于这种案件是无奈的,因为没有证据。 所以,他醒后发现那个禽兽出现,就偷偷开启了手机录音。他不知道会遇到什么,但他必须帮助警察找到证据。他恨,恨不得那个人去死,甚至想杀了他再自杀。但灵魂中已经烙下恐惧,使他不顾一切地想要逃离。 但,妈妈要怎么办?爸爸又要怎么办?他无法想象,从别人嘴里听到“烈士的儿子是杀人犯”这种话。爸爸永远是他的英雄,谁都不能让爸爸蒙羞。 许佑将水一泼一泼尽数浇下,连脚趾缝都不放过,皮肤受到凉水汗毛根根竖起,小腿渐渐不再抽搐,身体也一点点被清洗干净。但他从始至终没有抬头看过镜子。 * 抓捕归案不代表可以结案了,安队等人得轮流提审嫌犯,未晞向安平说明情况后马不停蹄赶到了医院。 病房里,许佑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一言不发,旁边许佑的母亲热情将他迎进来。许佑侧头,看到来人是未晞后,一双眼才仿佛活了过来,眼底隐隐泛着泪光。 “未晞哥哥……”他拖着沉重的身体挣扎起身,将枕头下细细搜索了一番,摸出一个手机递给未晞。 未晞当下心里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这就是许佑之前打电话说的“找到了证据”。他没有急着打开,而是收起手机坐在许佑床边,将小孩塞回被窝后掖好被角。 “小佑晚上是不是还没吃呢,肚子饿不饿啊?”未晞边说边深深眨下眼。 许佑立刻会意,“妈,我想吃咱家旁边做的汤包了。” 许佑母亲一听,之前一直拒绝吃饭的儿子居然开口要吃饭,“小佑啊,妈给你熬的米粥养胃,你和未警官先喝点,妈妈去给你买啊。”说着转头拜托未晞照顾许佑一阵,手下将吃的水果都塞在未晞手里,这才出了门。 许佑看见未晞手上被硬塞的苹果,胃里又是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不适,坐起来使劲捶自己胸口。未晞赶紧凑过来想帮他拍拍顺气,手刚碰到背,小孩却突然僵直了身体。 未晞随即紧紧蹙起眉,他现在大致猜到了之前在许佑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气得手攥起拳,手臂因用力捏攥而颤抖,眼里划过一丝冰冷。 许佑见他这么愤怒,心里才有了那么一丝暖意,小脸气色也稍微缓和了一些。 “哥哥别担心……没有、没有那么……但他要我……周末去他家补……”话还没说完,便抬眼看进了未晞的眸子。那是一双冷漠异常的眼,像极地的冰,冰下却暗潮涌动。 许佑愣住了,眼里写满不可置信。 下一秒却被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轻轻遮住了视线,那手刻意没有碰到许佑的脸,却散发着温暖的气息。 “别看……”未晞轻语,“相信我,我会尽全力保护你。” 许佑小心翼翼地向前凑了凑,将脸颊轻轻贴在未晞手心,不安忽闪的眼睫毛蹭地未晞手心痒。未晞放下手,用力拥抱了下许佑,然后坚决将他塞回被子。 “这次,你不会一个人去。”等许佑躺好,未晞才一字一句说道,“既然他主动送上门来,我们就不用费劲引他出来了。” 小孩仰着脸认真点头,眼睛亮闪闪的,窗外阳光细碎洒在许佑清秀的脸上,那么纯净美好。 未晞看着许佑苍白的脸色,连唇瓣都没有一点血色,他赶紧调整了一下小孩的姿势,打开许佑母亲留下的保温罐,拿了瓷勺将久熬的红枣米汤一勺勺轻轻吹好喂给他。 幸亏之前在水族馆许佑服大量安眠药被未晞抢救及时,将药物大部分都吐了出来,所以洗胃也只是口服催吐,没有用胃管,吃饭也就没那么大反应。 未晞见状,将汤中熬软的红枣用筷子去皮,把里面枣肉撕成小条喂给了许佑。小孩从始至终红着眼眶,笑得很甜。直到许佑深深睡去,还牢牢抓着未晞的衣角。 未晞掏出许佑之前塞给他的手机,细细翻查起来。其中一个未存号码引起了他的注意,几乎每天深夜都有一条相当暧昧的信息发来,祝许佑好梦。甚至每天都在重复着“爱”这个字眼。 未晞脸色阴沉,眼神阴鸷。 好一手“以爱为名”,未晞根本就不相信。真正的爱是平等的,是相互尊重的,而许佑受到的只有无尽的压迫和欺辱。嫌犯以此为乐,还要披上道德的幌子。 但不管怎样,幸好许佑不满十四岁,可以落实猥亵儿童罪。这要比年满十四后,对宽泛保护男性受性侵的强制猥亵罪的处罚要重得多。 法律上,年满十四岁只分‘妇女’和‘他人’,以暴力、胁迫或者其他方法强制猥亵他人或者侮辱妇女的,处五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 可许佑不是个案,而是群体。 就在这时,未晞的手机响了。未晞看孩子睡得香甜,看也没看立刻挂了电话。看了看通话记录,是谢铭打来的。 随即未晞用微信回了消息。谢铭还没说话先传来一张图——一个市面很常见的黑皮笔记本被翻到了扉页,在空白页面的角落,一只铅笔画的荆棘鸟正站在荆棘树上。 怎么会!荆棘鸟怎么可能在这里出现!!难道这并不是一个普通案件,而是和之前的“荆棘鸟”有关吗?!会不会是我们大惊小怪了? 未晞调小音量,点开谢铭的语音消息。 “未晞哥,我们在嫌犯‘主神’随身的行李箱里发现了这个笔记本,上面有很多手写的钢笔字,都是些看不懂的话,还有两张手绘图,安队让你赶紧回来。” “嘀”又一张图打断了未晞的思路。这种皮面笔记本一般隔层都可以夹东西,这张照片只有一张纸片,上面是用红色钢笔水画出的一只浴血荆棘鸟。 未晞慌了,立刻翻出之前老师给发来的图片比对。 几乎一模一样。 未晞眼神凛冽,如果是这样,那“死亡游戏”一案必须要重做调查了。但许佑这里又走不开人,这可怎么办好? 这时“嘀”手机又是一声轻响。未晞点开谢铭的语音,里面却传来了安平的声音。 “未晞你别担心,我爱人和孩子就在医院附近,事情原委我已经和他交代过了,他们等会就到。这方面我爱人可是行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