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木高大,密林不见阳光。
周郁在灌木丛中趴着,数到一千才看见一个灰扑扑的兔影子。
她握紧手中的草绳,只要那兔子踩过来,她一拉绳,地面陷落,兔子必然会落入三尺深的陷阱中。
然而理想很美好,现实却很残酷,当她拉开陷阱,野兔子确实掉了下去,但人家强劲的后腿凌空一蹬,飞跃出三米远后安全落地。
周郁哀嚎一声,又是这样,又是这样!这鬼地方为什么连野兔都那么妖?
更妖的是,野兔子回头讥诮地瞥她一眼,然后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就在几个小时之前,周郁刚结束在工地连蹲的三个大夜班。
她心情放松,想立刻回家洗澡吃饭睡觉觉,可低血糖导致头晕却令她猛然栽倒。
这一倒下去再爬起来,便从快三十岁的建筑专业女社畜,变成一个干瘦的少女。
少女可怜,穿着乱七八糟的皮毛衣裳,头发粘成一团团的发臭,身上脏得看不出皮肤的颜色,只有腰上挂了一个小包。
匕首,零碎的铜钱,一张写着周郁名字的身份证,华国某省某市黎明寨人,出生年月是2042年3月3日。
除此外一无所有。
周郁感叹同名同姓者的可怜,但最要紧的是她身在一个蛮荒陌生的森林之中,到处都是高大的植株,以及各种听也没听过的生物叫声。
这地方的环境相当好,草高林密树木深,没看错的话,灌木丛里开得比她脑袋还大的花应该是玫瑰。
周郁渴了,但走了大半个小时,并没听见任何水声。
无可奈何之下,她用手指沾了些灌木树叶边缘的露水润口。
只一口而已,又苦又涩不说,舌头立刻痛痒起来,明显是水里有毒素的反应。
周郁不想再死,赶紧抠喉咙,硬抠出大包的唾液,然后用力吐,直到口腔里再没有异样。
这一番折腾,身体感觉到饿,肚子咕咕大叫起来。
她摸着这身体瘦落眶的眼睛,尖得能戳死人的下巴,只有皮和骨的四肢,估摸着原主人应该是饿死的。
现代社会物资极度丰富,饥荒这个词已经成为老黄历。
所有人都在强调健康饮食的环境下,多吃一口都是无法自控的罪证。
周郁为了减肥,经历过惨绝人寰的断食和轻食期,可现在,她开始怀念高碳水的主食,五花肉的主菜,如果能再来一杯奶茶就更好了。
越想越饿之下,她用匕首在灌木林的外沿挖了个坑,上面覆盖树枝和树叶做成的盖子。
她的想法很简单,植物有毒不敢吃,但兔子或山鸡什么的随便抓一只就能充饥了。
然而,她在灌木林下趴了一个小时,确实来了一只山鸡。
但那是鸡吗?身高超越一米,体长超越一米五,嘴壳锐利似铁钩,脚爪坚硬得踩碎了石子。
不说拉陷阱,那鸡闻着周郁的味道就往灌木丛里冲,若不是她不要命地钻树缝,就被叼出去吃了。
所以这鬼地方的鸡,也是吃肉的。
周郁不死心,擦干满身的汗和血,歇了半个小时后重新换地方设陷阱。
她榨干了身体内仅存的力气,将陷阱挖了三尺深,一尺见方,专门对付体型小又温顺的动物。
不负她的期待,这次等来的是兔子。
可纵然是兔子,也发生了文章开篇的那一幕。
周郁的自尊心彻底被击溃,撑不住地瘫倒地上,流着眼泪道:“连兔子都武装到牙齿了,还让人怎么活?”
要不然还是死吧,说不定死了就能回去呢?
周郁握住仅有的匕首,对着树缝里照下来的夕阳光仔细观察。
刀柄用布条缠绕,已经脏得看不出原色,可见原主人一定是天天用它;血槽深,为了加快血流速度,里面有两根细细的导流线;两刃锋利雪亮,轻轻一挥就能削断树枝。
如此锐利,该能很容易割破动脉吧?
她便比划着,想找个趁手又不会让自己死太慢的位置,然而刀锋刚触刀皮肤上,就听远处传来一声尖锐的嘘哨。
周郁立刻擦干眼泪,收了刀,翻身坐起。
确实是嘘哨,人用口舌和气流碰撞发出的声音。
紧接着是树枝和树叶摩擦的声音,仿佛有什么灵巧之物在密林见高速移动。
短短一分钟,嘘哨声越来越近,越来越焦急,而摩擦声也剧烈起来。
她四处张望,很快看见数十米高的树枝上有个人形物抓着树藤,如同荡秋千一般快速地荡过来。
猴子?还是猿?不对,是人!
周郁兴奋了,有人就有活路,起码比她一个人在野林子里自生自灭好多了。
她用力招手道:“哎,我在这里!请你帮帮我,带我出去——”
树藤荡漾,树枝摇晃。
那人果然听见了,放开树藤,落在高高的树杈上。
是个少年,穿着仅遮住身体的皮甲,露出来的四肢修长有力,铜色的皮肤健康,两只眼睛黑得不像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