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初八宜嫁娶的日子。
婚房外人声鼎沸,宾客饮酒吃肉,戏子弹曲唱戏,满是嘻嘻笑笑,听着热闹极了。
婚房内龙凤烛火烧的正旺,守在屋内的丫鬟们脸上都洋溢着喜气,桌上摆着堆成小山高的果子,墙上贴着一个醒目的囍字。
百子图锦被和鸳鸯戏水枕上全铺满了干果,而新娘子正惴惴不安地坐在床边,双手无措地揉搓着喜服,红盖头下的小脸紧张的通红,偷偷喘息着。
她从未觉得时间过得这样漫长。
“进去就是了,你们随我出来吧。”
“是。”
管事的嬷嬷叫走了屋内的丫鬟,一阵酒风靠近她,酒气醉人香甜,新娘子羞惊得一抖,那人的手揭开她的红盖子。
新郎官很是安静,不过这也够了,新娘子腼腆地笑了笑,以后好好过日子比什么都重要。
二人饮下合欢酒,新娘子壮着胆子伸手去摸自己丈夫的脸,男人的脸摸起来很粗糙,并没有想象中那般滑润。
屋内红烛炽热,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有些湿凉。
…
楚州是个远离热闹的金陵城,也远离繁华的江南的小地方,终年笼罩着的瘴气隔绝了外界,似乎连天子也忘记了自己还有个叫楚州的王土。
这娘不疼爹不爱的苦命孩子每年不是涝到要命,就是旱得要死,每每一出现在天子眼皮底下就是要一大批白花花的银子,也难怪不得他爹的爱。
“四月闷雷,花鲈定肥……”
李素云偷偷趴在窗台往里眺,吴淳没有发现她,口中有气无力的嘟囔着,顺带着将搭脸上的胳膊放下来,露出一张蜡黄的脸,五官长得倒是端正,端正得还生了几分稚气的女相,无精打采地耷拉着脸,一双眼睛生的雾灰,似含着一层水汽,雾蒙蒙地眨着。
慵懒地翻了个身,吴淳碎骂道:“都等着好几天了,这鬼老天怎么还憋不出一个屁来。”
李素云白了他一眼,不管打不打雷,他这床还是要起的,今日可是有她老爹的课,就算借吴淳十个熊心豹子胆心,也不敢不去。
于是,吴淳懒洋洋地打着哈欠从床上爬起来,又慢悠悠地穿好衣服鞋子,两只眼睛半睁半掩地拖着身子走到窗前,李素云赶忙将脑袋一缩躲到窗台下去。
眼神漫无目的地扫了扫窗台,扬起耷拉着脑袋,吴淳用手用力搓了一把脸,嘴里还叨叨着:“四月闷雷,花鲈最肥……”
支起了小木窗,窗纱不偏不倚落在李素云的头上,满窗台的灰全落她头顶上了,激的她直想打喷嚏。
吴淳瞧了一眼外头的天,两撇淡眉一皱,心想,这破天果然还是灰蒙蒙的。
不见日的楚州,云层乌央央地一层叠着一层,干裂的地上冒着团团热气,空气沉沉,闷热得鸟都不叫了。
这种鬼天气对他们这群小儿郎来说,就适合呆在房间里睡觉。
吴淳眯眼望着天,嚷嚷道:“老天爷能不能响雷了,让不让人……妈呀!”
“轰隆隆!”
牢骚还没发完,天际骤然间一声巨响,只见雷光一闪,一道白光霹雳撕裂开了半边天。
李素云惊吓得捂住耳朵,挺直了腰板,这一挺脑袋便撞上了窗台,砰的一声撞的不轻,疼得她龇牙咧嘴,吴淳这破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