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山的雨延绵地下了三日,山道上滑的很,手指按在山壁上,阴冷得能穿透指骨。这山又秃,除了爬在山壁上的青苔,就只有贴地的几丛野草和山道上硌脚的碎石子。过山风刮来的时候,身影晃晃悠悠的,一不小心就能倒了去。 宁沅细瘦的身子紧紧贴着山壁,鬓边的两缕青丝湿哒哒地贴在白皙的两颊上。她的下唇微微泛白,约莫是贝齿咬得狠了,倒显得唇珠愈发红嫩,像是剥好的石榴果子,看着便馋人。嘴角边浅浅的梨涡里积着水汽,泪珠子正像线一般从琼鼻上一对桃花眼中落下来。氤氲的水汽将眼眶熏得带上了红,整双眼看着像是夺了秋水的精魄凝成的琉璃珠。 好冷。 宁沅委屈地抽泣了声,软软的,像是刚破壳的黄鹂鸟。尽管又累又冷,但手上的力气却是万万不敢软了半分。山中的气候本就难捉摸,连夜雨下的时候,她蜷缩在山腹的洞里,浑身又冷又湿,手脚都缩得发麻了,头昏昏沉沉的,像是脑后压了重物,但是却半点也不敢睡过去,每每神色恍惚的时候,就掐着自己大腿上的肉,硬撑着看着山洞外头似帘似幕的雨,心里惶恐得很,生怕这雨再大点,就会漫进洞里。 她很怕,怕刚刚穿到这个世界,什么都来不及知晓,便被水淹了,草草送了性命。 所以,好不容易熬到了雨停,顾不得山路湿滑,就摸索着出了山洞。 要趁着雨停,赶紧出山,若是迟了,等到再一场雨的时候,怕是真的没了活路。 宁沅抹了抹眼里的泪水,手指紧紧扣着石壁上凹凸不平之处,指肚发白,指尖磨得一圈红,一步一步顺着山壁,小心翼翼地朝山下走。 只是这下山路自来是不好走的,容易打滑崴脚,加上连夜的雨冲刷过,山道上又多滑腻的青苔绿癣,尽管宁沅已经很小心了,还是没注意地被颗圆滚滚的小石子硌了一下。颤颤巍巍贴着山壁的身体一下子失了平衡,从极窄的山道外滚了出去。 完了。 这是宁沅失去意识前,脑海里最后的声音。 再次醒来的时候,浑身无一处不疼,尤其是脚踝处,刺痛得厉害,宁沅试着想要起身,却因为双脚无法着力,又摔了回去。 此时,已是日西斜,残阳的余晖照着褐色的山壁,显得阴暗处的草木越发得幽森。 似乎,是到了谷底? 宁沅拢了拢衣衫,尽管带着湿意并不怎么保暖,但林间不时传来的走兽响动,让她下意识地做出这样的动作,以缓解心头涌起的恐惧和不安。 穿越过来已经四天,惊惧交加,除了一个又一个的疑问,她再无别的收获。 她是谁?她在哪?为什么穿越?为什么会被一个人困在荒山之中,甚至醒来时,身边还有一副断开的锁链? 而且她的身体,也根本不像一个正常人。 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听到几十米以外山林里走兽的响动的,也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够从几百米的山崖上摔下来只是浑身疼痛,而身体却一个伤口都没有的,更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在指尖生花。 那是在她最饿的时候,缩在阴冷的山腹洞中,外面是延绵不绝的雨,她以为饿得快要出现幻觉的时候,指尖突然开出了一朵五瓣的白花。白花红蕊,白的如玉,红的似玛瑙,小小的一朵,还不够巴掌的大小。她太饿了,也来不及思考指尖开花这事究竟有多玄幻,就将花摘了,整朵吞了下去。 小小的一朵入腹,就化成了一团温和的能量,积蓄在她的腹部,以至于她这四天粒米未进,也只是感觉到些许疲累。 这根本不是能用科学解释的。 然而此时的情景却不容宁沅再多想下去,日以西,不多时周遭便会陷入暮色,到那时,她会遭遇到更多的危险,她必须尽可能离那片传来走兽声响的野林远些,最好能找个山洞,只是不知道山脚处是否会像山腹那样恰好有天然的容身之所。 宁沅咬着牙,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不知道是求生的意志还是她脑内的错觉,身上的酸疼似乎减轻了不少,连伤得最严重的脚踝处,传来的疼痛也不再那么尖锐难忍。 时间一点点流逝,山谷越来越幽暗,不同于山腹处的荒凉,山谷的植被茂密,即使不在野林之中,灌木和杂草也有半人高。这也意味着,随着夜色的降临,更多的危险会藏匿在其中。 宁沅拼尽了全身的力气在走,两眼只看到了不远处的山壁,不防脚下又碰到了一物,整个人向前栽倒了下去。 “嘶——” 身体受到两次创伤,痛觉又一次清晰地席卷全身,宁沁双肘撑地,回头看绊倒自己的物体。 居然是一个人。 他身上的衣物多处破损,有几处颜色较深,不知是否是见了血。 宁沅的双手抓着杂草,借力起身,看了一眼躺在地上的人,,迟疑了片刻,一瘸一拐地向前走。 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头看着被掩盖在杂草从中的人,眼眸低垂。 一阵风吹过,身上的寒意更重,耳边传来远处的狼嚎,很远,却带着野性的威胁。 宁沅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的人,手心攥紧,终于不再迟疑,转过身用尽全身的力气,走到了山壁处。 她的运气还不错,山脚处恰好也有一处山洞,洞口比山腹那个还大,像是有人特意开凿的,而且洞口的周围堆着干草,洞中传来一股很淡的草木焦味。 不是野兽的巢穴。 宁沅扒开了洞口的干草,便进了山洞。洞内的光线更为昏暗,她没有火引子,也不敢随意乱动,只能继续把干草堆好,整个人靠坐在了洞壁边上。 突然,心脏处一股剧痛袭来,好像是有一只手狠狠地拽住了她的心脏,在用蛮力撕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