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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3章

几乎是得到消息的第一时间, 睿定国公府的老夫人颤巍巍地踏入了顾穗儿的万怡宫。

老夫人见到顾穗儿后, 竟然噗通一声跪倒在地上了。

顾穗儿吓坏了。

先不说萧珩被养于睿定国公府, 老夫人就是她的奶奶, 只说皇族这边的辈分, 老夫人那是先帝的亲姑姑, 也就是萧珩的姑奶奶。

哪有让夫君的姑奶奶来跪自己道理?这一跪, 顾穗儿肯定承受不起的。

老夫人跪了,她也只能噗通一声跪倒在老夫人面前:“老祖宗,你这是折煞我也!我便是皇后又如何, 在你老人家面前,依然是那个小辈媳妇顾穗儿啊,你这是为何?”

老夫人却哭道:“皇后, 如今北泽王反了, 怕是把阿槿也连累了,这下子可如何是好啊!现在家里各说各的主意, 也没个主张, 我看着实在是不像样, 也只有进宫找你了!”

顾穗儿见老人家老泪纵横, 不由也跟着哭起来:“老祖宗, 有什么话你站起来说就是,你这样子, 让我怎么自处!”

这时候桂枝上前帮着搀扶,老夫人身后的二少奶奶也抹着泪过来帮着, 最后终于把老太太给搀扶起来, 坐到了旁边的交椅上。

“老夫人,北泽王反了的消息,我也听说了,可是宁泽封地距离咱们这里千里之遥,还是要等等,等等确凿消息,等有了消息,咱们再问问皇上,看看该怎么设法救阿槿。”顾穗儿也不太懂老夫人的来意,只能是这么说了。

老夫人却是哭着摇头道:“穗儿,阿槿这孩子一向是不懂事的,不过我们想着,她再不懂事,也不至于糊涂到跟着她那北泽王犯下谋逆大罪,怕是她也对此完全不知情。不过即便如此,我们也不好说去救她,她都已经嫁人了,又在北泽王府中,人家拿着她来做要挟都是有可能的,这可怎么救呢?这次我进宫,还是想着先和你说说,睿定国公府上下,可都是赤胆忠心,和那北泽王府没半点瓜葛!”

说着间,老夫人颤巍巍地拿出了三五封信函:“这是自打阿槿嫁出去后寄回来的家书,我都拿出来了,想着等皇上回来后面呈给皇上,也好让他知道,这来往信函,可是绝计不曾有半点不忠之言!”

顾穗儿当然不能接这书信。

她知道这是国家大事,她也不敢对这个妄加议论,她也只能说说阿槿如何如何了。

“老夫人,你说哪里话,皇上是睿定国公府一手养大的,他哪能不信?咱们国公府里都是怎么样人,阿槿是怎么样人,他哪能不清楚?”

老夫人和二少奶奶听得这话,才稍感安慰,抹着眼泪道:“这终究是沾亲带故,只怕连累了去,怕那长舌之人乱嚼舌根挑拨离间。”

要知道历朝历代,谋逆大罪那都是要诛杀九族的,是要连坐的,但凡沾一点干系都不会放过。

顾穗儿听着这话,多少也有点明白了,这是害怕萧珩起疑,所以先来自己这里哭诉,试探下萧珩意思。

这个时候她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是安慰老太太了。

到了晚些时候,萧珩回来,老太太又是一番哭诉。萧珩虽素来清冷,可老太太是养他长大的,他言语不多,但是自然也稍作安慰,之后萧珩便请了老太太单独说话。

待到很晚了,临到宫门要关闭了,萧珩才送走了老太太。

顾穗儿忙迎过去,看他神色间有些疲惫,心里便是有千万个疑问,也就不问了。

“今日腹中胎儿可还安分?”萧珩坐在那里,品着茶水,略带倦意的望着旁边忙前忙后伺候的顾穗儿。

“这孩子倒是个老实安分的,并不爱踢腾。”提起腹中的孩子,她眸中才总算带了一丝笑意。

萧珩颔首。

顾穗儿见此,趁机问道:“皇上,如今这局势,是不是很犯难?”

大昭和北狄之间是一触即发,还有那北泽王,偏偏挑这个时候造反了。

萧珩沉默了一会,却是摇头:“北狄和大昭之间,本来就应该有一场恶战的,现在北狄王多活了几年,为我们大昭赢取了几年的时间,如今便是真要打,打就是了。至于北泽王——”

北泽王显然确实是出乎萧珩意料之外的,不过倒也不是无迹可循。昔年北泽王封于宁泽,世代镇守,宁泽本是水草丰盛之地,有矿山可以开采铜。

在这个年代,所谓的金头面可不是真的金头面,而是寻常头面外面用一层铜来做。

铜的用途如此广泛,北泽王世代积富,又有屯兵之权,实为朝廷祸患,是以这些年一直都是设法和北泽王联姻来拉拢人心。

只是到了先帝时候,年龄相当的公主唯独昭阳公主,昭阳公主又太受宠爱,当时根本不愿嫁去,皇后便干脆命亲王公卿家选出一位来嫁为北泽王世子,由此选中了萧槿。

至于这些前情,萧珩并不愿再和顾穗儿提起,免得她多想,只是淡定地道:“该打的仗,总归要打的,他们既然要打,那就开始打。”

说完这个,他问道:“你饿了吗?传晚膳吧。”

“额……”顾穗儿愣了下,眨眨眼睛,不明白他怎么把个打仗说得跟天气不错今天吃什么似的一样轻松,不过看着他那笃定的样子,想着他心里自有计较的,自己还是不要多问了?

当下便连忙命人传膳。

“阿宛今日玩累了,吃了晚膳,早早睡下了。”顾穗儿给萧珩交代着阿宛的事:“她今天画了一幅画,连画师都说好。我等下拿给你看看?”

萧珩颔首:“好。”

大昭国如今外忧内患,面临着两场决定未来几十年国运的恶战,在那朝堂中他自然是操劳费心,但是回来这万怡宫,听着顾穗儿慢条斯理地说起家事,他便觉得那疲惫一扫而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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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穗儿不懂打仗,也不懂那北泽王为什么谋反,在朝政大事上她没法帮萧珩,便只能是养好身子,盼着顺利生下腹中胎儿。

萧珩继位后,第二年改国号为太康,所以这一年是被称为太康元年的。

太康元年,发生了许多大事,那些大事,在许多年后顾穗儿依然清晰地记得。

这一年的年末,她生下了第二个儿子,取名叫萧定,取的是大定天下之意。

萧定到底是没辜负他父皇为他取下的这个名字,在萧定出生后的半个月,边关捷报连传,先是顾宝峰带领大军击溃了北狄三路人马,擒获了北狄三位王子。而在永泽,赵蔚然率领十万大军,平定永泽,虏获北泽王并其家眷上千人。

那从远方传来的捷报,一道道地传入燕京城,顾穗儿搂着才刚生下的幼子,眉眼间也染上了笑意。

“娘娘,这次顾将军可是立了大功,怕是要得大封赏了!”安嬷嬷从旁伺候着这小皇子,笑呵呵地道:“这下子,娘娘再也不用担心顾将军了,看你最近日日为股将军操心,老奴都替你难受!”

顾穗儿也是长舒了口气。

那是她亲弟弟啊,唯一的弟弟,如今去上阵杀敌,她哪能不担心。

叹只叹她只盼着全家平安,偏生好男儿有那鸿鹄大志。如今总算是打赢了这场仗,她不求他从此后青云直上,只盼着他回来后安分地娶妻生子。

正说着,萧珩回来了。

在经历了这一年的战事后,大昭国已经肃清四壁,再无战乱之忧,此时的萧珩越发沉稳,举手投足间皆是帝王风范。

他回来后,并不直接过来看自己的幼子,而是先去更衣洗手,待到散去身上从外面带来的那点凉寒,这才进来暖阁,看看顾穗儿怀中的小儿子。

这个小儿子长得并不若他的哥哥姐姐那般白嫩,不过却结实得很,不说其他,只说那身上的肉,瓷实得像个大肉团。

“以后阿宸自然是继承王位,这孩子或许是个冲锋陷阵当大将军的料子。”

萧珩看着这孩子喜庆的胖脸蛋,笑着这么道。

顾穗儿却不爱听了:“就当个清闲王爷,岂不是很好?干嘛要当大将军呢?大昭多少英才,难道非缺了一个阿定?”

萧珩一听这话,知道她是为顾宝峰担惊受怕多了,不想自己儿子再去当什么将军。

“行,随你,这辈子让他从文不从武。”

萧珩自然是依她的。

顾穗儿顿时笑了:“对了,这次宝儿立了大功,你是要封赏他的吧?我想着回头赐他一处宅子,再把我爹娘接来。我爹娘年纪大了,两位老人家住在乡下,我终究不放心。”

萧珩颔首:“这次我必会重赏他的,区区宅邸自是没问题,至于岳父母,我已经安排人手去接他们过来。”

顾穗儿眼里顿时放出光来:“你竟然已经去接了?什么时候到?”

萧珩眸中透出暖意:“已经出发半个月了,等到宝峰回京复命,怕是岳父母也要到了。”

顾穗儿欢喜得几乎合不拢嘴:“你怎么早不说,我爹娘过来,知道宝儿要当大官,肯定高兴!还有我生了定儿的事,给他们去信了,他们还没见到呢!”

174章

顾穗儿知道自家弟弟立了大功, 萧珩要大加封赏, 又想到自己父母也要来燕京城, 自是欣喜不已。

她早就盼着父母能留在燕京城中, 奈何之前自己只是萧珩身边的侧妃罢了, 而自己弟弟又没能安家立业, 父母总觉得老人家去依傍女婿过日子不妥当, 怕给儿女添麻烦, 执意不肯过来。

如今可好了,弟弟终于建功立业, 自己又是贵为皇后之尊, 两位老人家也可以心安理得地留在燕京城过日子。

只是自打知道了父母要来, 她便夜也盼日也盼的, 总觉得日子过得特别慢。

一直到了要过年了,终于得了消息,顾宝峰自北疆凯旋归来, 且路上遇到了顾父顾母,顺便接了来。

顾穗儿一听,喜得几乎坐不稳,就要出去迎接,到底是旁边桂枝把她劝住了:“如今娘娘可是皇后, 万事不可莽撞了, 还是等着顾将军进宫后再相见吧?”

顾穗儿一听也是, 宝儿进城后第一件事自然是更衣沐浴,然后进宫见驾。

当下她只能勉强按捺住, 并着人去外殿打听消息,看看顾宝儿什么时候能进宫,还有自己的父母现在哪里。

谁知道这边刚派出人去,就有跟随在萧珩身边的太监过来传话,却是道:“启禀娘娘,皇上已经在正阳殿宣见顾大将军,皇上体谅娘娘思双亲心切,已经下旨宣顾老爷顾夫人进宫,如今看时候,应是马上就要到了,奴婢先行过来禀报娘娘。”

顾穗儿想着宝儿如今立功归来,接见问话奉上以及诸般礼仪,那自然要耗费不少时间,本以为自己还要煎熬半日,谁知道萧珩竟然如此体察自己心思,已经派人接了自己父母进宫。

当下是又感动又喜欢,眼泪都险些落下来,忙赶出去殿外廊下惦着脚尖翘首去看,准备迎自己爹娘。

却只见这皇宫内院,宫殿楼宇层峦叠嶂,一重一重的宫殿望不到边,哪里能看到自己父母走到了哪一处,又是何时来啊,不免有些心浮气躁。

之前以为要许多时候才能见到,便能耐下心来盼着,如今知道马上见到了,那就是恨不得下一刻父母就在眼前。

正想着,突见对面殿旁小门打开,有太监尖细的声音带着笑道:“老爷,夫人,您二位这边请……您仔细着这里台阶……”

顾穗儿一怔。

紧接着便听得一个久违而熟悉的乡音道:“我们穗儿现在住这种好地方了啊?这里可真大啊,走路要仔细着,千万别走丢了。”

娘?

顾穗儿眼泪都要落下来了,这是娘啊,这是娘的声音。

她正待要喊,又听得她爹却是道:“嘘,你可小声点吧,这里可是皇宫,不是咱庄稼地里,不能乱说话。”

顾穗儿当下等不及,忙自那廊檐下跑出来去迎。

顾父顾母刚刚绕过那偏殿门,一抬眼的功夫,便见一位衣着华丽的夫人朝着自己跑来。

定睛看时,却是自家女儿,当下也是眼泪都快落下来,口中喊道:“穗儿,可又见到了!”

虽说距离上次相见不过是一年有余,不过这一年多发生了太多事,顾穗儿见了父母,欢喜得眼泪直往下落,母女两个握着手,相望一番,俱都明白彼此的思念。

“娘,这次你们来了,就别走了吧,宝儿这次立了大功,皇上肯定得封赏他,我都和皇上说好了,赏他一座宅子,以后你们就和他一起住在燕京城里,这样一来,我想你们了,还可以请你们进宫。”

顾穗儿娘连连点头:“不走了,不走了,这次不走了!”

顾穗儿爹也跟着道:“这次过来燕京城,路上宝儿都和我们说了,说他也得成家立业了,说以后得好好孝敬我们,让我们留在燕京城,我们都答应了的。这次过来,我们就不走了,家里的庄稼地,如今想着是分给家里佃户来耕。”

顾穗儿听了,自然是松了口气,她就怕爹娘总惦记家里的地,不肯留在燕京城。

一时请了爹娘进殿,各样精致吃食点心都是早预备好了,宫娥们呈了上来。顾穗儿见其中有那桂园等物,是自己家乡不常见的,便亲手剥了来给爹娘吃。

按照礼法,这显然是不行的,桂枝本要提醒,不过看顾穗儿爹娘竟然丝毫没觉得什么不妥,便意识到了。

这就是自家皇后娘娘在家和父母日常相处的样子,一家子别后重逢,这个时候正高兴着的,她何必上前让娘娘心里添堵?当下也就没说,静静地退到了一旁,好让他们一家三口叙话。

顾穗儿爹娘自然是问起顾穗儿许多,最最关键的是顾穗儿新生下的二皇子。

顾穗儿笑着下令,把阿宸,阿宛叫过来,再把阿定抱过来,都给爹娘看看。

少顷后,阿宸牵着阿宛的手走入了殿中,阿定也被奶嬷嬷抱着进来了。

阿宸自然是认得,眼前满目慈祥的老人就是自己的姥爷姥姥,当下带着阿宛上前笑嘻嘻地拜见了;“姥姥,姥爷,我母后一直惦记着你们两位老人家,总算看你们来了,这下子我可放心了!”

他才六岁而已,这么小的人儿,说出话来倒是很大人相,顾穗儿娘不免好奇:“你放心什么?”

阿宸眨眨眼睛,笑道:“姥姥姥爷疼我,以后我母后可不敢骂我了,到时候有姥姥姥爷护着我啊!”

他这么一说,顾穗儿忍不住笑骂:“就你心思多,还想着姥姥姥爷护着你?”

也真是想得美,以为有人护着就能为所欲为了吗?不可能的。

顾穗儿娘却是诧异:“穗儿,阿宸这孩子懂事又聪明的,你平时经常骂他?这可不行,这么好的孩子,你怎么舍得!”

顾穗儿抿唇笑:“娘,你自然是不知道,阿宸调皮起来,能把人给气死的!”

顾穗儿娘却不信的:“你小时候那么乖,我看阿宸和阿宛都像你,再调皮也是小孩子的调皮,又能怎么气你?你啊,都当娘的人了,好歹对孩子容忍一些,不能张嘴就骂孩子,你想想你小时候,我哪里骂过你?”

阿宸这个时候是得了便宜又卖乖,火上加油,故意凑过去,搂住顾穗儿娘的胳膊:“姥姥,姥姥以后要护着我,我要跟着姥姥住!”

顾穗儿看他这样:“你就装吧!”

有了这么个儿子,她性子真是远不如以前好了,阿宸总是能轻易挑起她的火气。

顾穗儿娘却是不管的,她亲昵地揽着阿宸,另一只手搂着阿宛,一手一个,看看这个,看看那个,都喜得不知道如何是好。再把那小小的皇子抱过来看,一看之后,却是忍不住笑;“阿宸和阿宛都生得白嫩可人,怎么唯独这个,竟是如此禁实一个,这一身的好肉,捏都捏不住!”

顾穗儿也是纳闷:“是了,这孩子也不知道像谁,肤色不如阿宸阿宛白,那浑身都是劲儿,跟个小牛犊子似的!”

顾穗儿爹听了,忙说道:“不白没事,黑点也没事,这不是长得挺瓷实喜庆的吗?好,这个小子好,咱家宝儿小时候也是这样,现在多好,成大将军了,立大功了!”

顾穗儿爹这一说,一家子都笑了,就连阿宛也歪头认真地打量着姥姥姥爷,抿唇浅笑。

顾穗儿娘看着这惹人疼爱的三个孩子,突然想起了什么,手伸进兜里掏了一番,掏出来一包东西。

她小心翼翼地打开那个布包,只见里面是三个白手帕,再把那白手帕打开来,一个里面放的是一对玉手镯,另两个里面放着两个金锁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