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纤棠生在农历二月初五,正是仲春时节,草长莺飞群芳吐蕊百花争艳。 李英曙醒时天边刚刚露出鱼肚白,如今夜色渐短天亮愈早。他侧头看向怀里的孟纤棠,她侧身趴在他身上,香肩半露透着莹白,嫣红色杏花肚兜裹着胸前的丰满很是馋人。 李英曙也没客气,大被将两人一裹便在那黑暗处几番摆弄被翻红浪。 清晨小厨房里的厨娘们已经开始点火烧灶,洗菜和面忙作一团。今日是孟纤棠的生辰,范厨娘打算好好露一手给夫人煮碗香喷喷的长寿面。 李英曙进来时,范厨娘一愣,芝麻绿豆大的小眼睛眨了几下,确定没有看错人,确实是她们家那丰神俊朗的姑爷。 她磕磕巴巴拘束的见礼道:“哟,公子您怎么到这来了?这里地上有灰,仔细脏了您的鞋。” 她是皇后娘娘宫里出来的,见过的世面也不少,但每次看到她们家姑爷那张冷面,就忍不住小腿肚子打颤心里战战兢兢。 另外两个厨娘躲着偷笑,平日里多粗鲁的一个人啊,杀起猪来眼都不眨一下,这会儿倒扭扭捏捏跟个蚊子似得。 李英曙走到案板前看了一圈,见白面已经揉好,便问道:“这是给夫人做面的?” 范厨娘连忙回答道:“是是是,正要抻面……” “我来吧。”李英曙道。 范厨娘胖胖的脸上小眼圆睁,嘴巴张的像个鸡蛋大,“这……这……公子……” 范厨娘想问公子您会吗?但她没敢问出口。看着李英曙净手后直接揉面的样子,似乎挺像那么回事。但是,一抻断了,二抻又断了,范厨娘撇开眼睛盯着地面找金子,表示没眼敢再看。 李英曙皱着眉看着手里的面,柔柔软软的面条,他就怎么抻不起来? 他侧身看向装模作样找菜的范厨娘,道:“劳烦大娘赐教。” 这文绉绉的话听着真舒心,看看,公子就是读书人,说出来的话都那么客气,赐教嘿。 范厨娘心里有点乐,便颠颠跑过去挽了挽袖子笑着躬身道:“那奴婢就献丑了,公子您看好了。” 范厨娘抻面技术熟稔,动作行云流水,力道张弛有度,抻出的面细长好看还不断。 李英曙看的清楚,他眼疾手快脑子好使,范厨娘抻完面后他照样学样竟能做的五分像。 范厨娘不禁心里咋舌,到底是公子啊,这聪明劲儿不是旁人能比的。 李英曙却不甚满意,换了块面重新抻,直到做的八分像才停手。他深知术业有专攻,能做到范厨娘的八分像他就能出去开馆子了。 范厨娘原本觉得公子是想哄夫人开心,来厨房亲手抻面也就行了,没想到公子竟没让她沾手,后面的事情也一应包了,只需她从旁指点便可。 范厨娘看着端着食盒走出去的公子,心道夫人那张嘴是让自己给养刁了,也不知道吃不吃的惯公子煮的面。 孟纤棠起身后坐在红漆缠枝花梳妆镜前梳发,旁边的窗子敞开能看到院中的景色,春天花红柳绿桃李争妍,一簇簇桃花盛开娇粉绚烂。 “夫人你看,今早就有一只喜鹊栖在咱院中的桃花树上,叽叽喳喳可热闹了。”莺儿边为她挽发边笑着说。 “还没结果子呢,它就来贪食,等到七八月结果子的时候分它一点,也别让它全糟蹋了。” 李英曙进来时就听孟纤棠笑着说话,问了一句:“分谁?” 孟纤棠见他端着食盒进来,便起身走到桌前:“分那馋嘴的鸟儿果子吃,你这是端的什么?” 李英曙打开圆食盒,端出一个红底寿字文瓷碗,上面精细的盛着一碗面,点缀着红绿几色菜品。 “长寿面,今日你生辰,趁热吃。”李英曙将碗推到她面前叮嘱道。 孟纤棠听他说是长寿面,便知这是特意给她准备的了。 只是看这碗面的品相,似是与范厨娘平日做的有些不同。她执起筷子夹面尝了一小口,便放下筷子道:“今日范厨娘不在吗?这面倒不如往日的好。” 李英曙轻哼一声嫌她挑剔,“吃吧,生辰的面要吃完。” 孟纤棠看着这一碗面犯愁,这么大一碗面她早晨胃口没有那么大,肯定吃不完。但看着李英曙盯着她吃面的样子,她无奈只好继续吃。 看着她小口小口难以下咽的样子,李英曙眉头越皱越深。 “怎么?不好吃吗?” 孟纤棠摇摇头刚要说话,却感觉胃里有些不舒服,有些反胃的感觉。 李英曙看她一脸为难的样子,便将面端到自己面前,“不好吃就别吃了。” “那怎么能行,夫君刚刚说生辰的面要吃完的。” 李英曙静默了一瞬道:“夫妻一体,同庚同寿,为夫代劳便是。” 自从与孟纤棠成亲后,他似是养成了与她同食的习惯,李英曙心中一笑。 两人刚吃过早饭,小丫鬟月儿就进来笑着说:“十二夫人来给郡主祝寿了。” 孟纤棠一听是林氏来了,赶忙起身去院门外迎。李英曙与她并行,对林氏见过礼后,便由她二人房中说话,自己转去书房歇着。 林氏捧着一个长形锦盒,里面装了一幅画轴,笑着对孟纤棠说:“你芳诞我也没什么好送的,这是我亲手画的松鹤图,你勉强收下吧。” “嫂子怀着身孕要多休息,你跑这一趟倒让我担惊受怕的。” 林氏笑着摇摇头:“今日你们去灵音阁吃酒,我不便去,所以才赶在你出门前来送贺礼,就这几步路也熟的很,静儿扶着我慢慢走没事的。” 前日大夫人良氏听说孟纤棠喜欢听戏,便在她生辰这日在灵音阁摆席吃酒听戏为她贺芳诞,林氏因为有孕不便去,所以才此时来给她送礼。 两人闲话几句林氏便起身告辞,孟纤棠一路将她送回十二公子的院子才回来。 进院门后孟纤棠见李英曙站在桃花树下看那喜鹊,那喜鹊也不怕人,自顾自和桃花掰扯。 李英曙见她回来,便向她招手,“过来。” 孟纤棠走过去,与他一起抬头看花看鸟。李英曙侧头看到美人与桃花相映成欢几能入画,便伸手要去摘一朵桃花与她戴在发间。 孟纤棠却挽住他的手,阻止道:“夫君要做什么?” “摘花。” “夫君莫要如此,春花秋果因缘相对,还请夫君高抬贵手饶了它们吧。” 李英曙有些好笑,他指了指树枝上的喜鹊,“它摘得,我摘不得?” 在孟纤棠眼里花鸟鱼虫都属于同一类,有其自然之道,但人就不好多加干预了。 李英曙无奈,只好拾起地上的一朵落花,这都是被那只花喜鹊扯下来的。 “如此便不算辣手摧花吧。”他将粉嫩桃花戴在她乌黑的发间,看着她如水的双眸两人不禁相视而笑。 灵音阁的戏台热闹非凡,各院女眷纷纷来给她捧场贺芳诞。酒席摆下,丝竹鼓乐骤然而起。 孟纤棠是个戏痴,有一天的大戏可看她便不亦乐乎,因她这几日时常腰疼,便歪在椅子上时不时换个姿势。 日过午后,孟纤棠感到腰部的疼痛慢慢向腹部转移,扰的看戏的兴致都没了。 莺儿看她蹙眉低头揉着肚子,像是不舒服的样子,遍低声问道:“郡主,您怎么了?” “肚子疼,腰也疼,怕是月事来了,你扶我去净房。”孟纤棠小声说道。 莺儿扶着她去了趟净房,却不见月事的踪迹。 因今日她生辰才在灵音阁摆席吃酒听戏,众人未散,她就是难受也要忍着,面上看起来仍是一团和气笑脸迎人。 直到日暮天晚,大家困倦各自散去,她才被几个婆子用一顶肩舆抬回院子。 李英曙今日也到戏台前敬了几杯酒就走了,因他是成了亲的男子,不方便的内帷久呆。 李英曙见孟纤棠是被人抬回来的,微微皱眉担心她今日饮酒过多。快走几步到跟前,想将她抱起,却发现她蹙着眉额上都是虚汗。 “夫君,疼……肚子疼……”孟纤棠依偎在她怀里揪着他的衣襟道。 李英曙看她面色有些苍白,心中一紧:“去西边裕荣街上请田大夫来。” 西边裕荣街上的田大夫是汝南郡王府上的常客,但凡内眷有个不舒服,都找他来看。 田大夫来得快,一番诊脉后,悬着的心才算放下,起身笑着拱手道:“不碍事,只是有些累着了,腹中孩子无碍,有些妇人初孕时微感疼痛都是不碍事的。” 李英曙一把抓住大夫的手臂,目光灼灼的盯着他问道:“什么?再说一遍?” 田大夫被他的神情吓了一跳,忍着胳膊上铁钳夹肉般的疼痛,笑答道:“公子放心,孩子平安,夫人也平安。” 孟纤棠先是被他的话惊傻了,眼神发直脑子里像是炸开般,愣愣的过了半晌才嚅嗫问道:“你是说……我有身孕了?” “是是,恭喜夫人怀有贵子,只是现在月份还小,万望夫人保重。” 孟纤棠只听到“是是”二字,后面的话她一句都没听进去,一颗心像飘在云里雾里。先是心脏扑通扑通的跳,紧张的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摆,整个身子僵硬的不敢动。 她一边傻笑一边哭,哭的丑笑得也丑,她泪眼朦胧的看着自己的肚子,又看向李英曙,向他伸出手。两辈子的祈愿终于实现了,她眼中的泪不由自主往外冒。 李英曙三两步走到床前紧紧握住她的手,将她抓的有些疼。他揽着她抚摸她的背给她顺气,孟纤棠呜呜咽咽口齿不清的不知朝他说些什么,哭着哭着笑,笑着笑着哭,李英曙本来挺紧张的心情却被她弄得哭笑不得。 “哭什么?你有了咱们的孩儿。”他伸手抹去她腮边的泪珠。 孟纤棠用力点点头,然后抓着李英曙的衣襟慌神道:“夫君,刚才孩子疼了,她疼,我感觉到了,怎么办……” 李英曙听后转头凌厉的目光盯着田大夫,田大夫真是被他吓怕了,直作揖道:“没事没事,老夫用数十年行医的名声保证,尊夫人和孩子都没事,我这就开几味药材,夫人喝下卧床休息就没事了。” 赵嬷嬷顾嬷嬷她们早就高兴疯了,将诸天神佛都谢了一遍,听到大夫这么说,忙道:“大夫这边请,您写方子,我这就派人去抓药。这煎药的步骤还得麻烦您老细细交代,万不可有一点差池。” 先前窦老夫人送来的那两个丫鬟将孟纤棠怀孕的消息传到北府,窦明珠听说孟纤棠有了身孕时,一时惊讶不已,最终却化为心头的狂喜。十三哥不能生,那这个孽种是从哪里来? 她早就对窦老夫人说过孟纤棠红杏出墙的事,可窦老夫人疑而不信,这回不怕窦老夫人不信了,那贱女人连野种都有了,真是自甘下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