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下足了心思去学,哪知,学来学去,那竹条还是如雨点般落在她的小腿肚子上。
本是嫌着平时要做的活太多,便贪图方便,只穿了条春夏宽脚裤,如今那薄薄面料根本抵挡不住竹条的狠打。
她憋了一肚子的委屈,又跪又站,重复了大半天。
双膝微屈,又行请安礼,她双腿还未来得及站直,小腿又受了一鞭,发麻作痛的腿再也受不住昌嫂的折磨,险些跌倒。
冬云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妧蓁,感受到怀里的妧蓁颤抖得十分厉害,她侧头瞪着昌嫂的眼睛满含怒意,咬牙道:“昌妈妈这样作践她,就不怕二爷回来知道了闹起来让妈妈没脸吗!?”
昌嫂拿着竹条的手微顿,抬眼,如炬的眸子死死盯着冬云,恨不得冲上去撕烂她的嘴,不过转念一想,江砚对叶妧蓁的喜爱是江府上下都知道的,而江砚又是老太爷的心肝宝贝,江砚若是闹起来....
说不定,老太爷还真会为了给自己爱之重之的嫡长孙泄愤,而破天荒地插手后院女眷的事。
冬云平日虽寡言少语,却是极正直不阿的,心中恶气还没出完,又喊道:“昌妈妈就是瞧着大太太不心疼姑娘,就这样来折磨人,却是忘了砚二爷对姑娘是极稀罕的!”
原本还有所顾虑的昌嫂,抓住冬云的话茬,气焰又回来了,声音也跟着拔高:“小蹄子你哪来的胆子还敢把脏水泼向太太了,太太若是不心疼叶姑娘岂会派老身亲自来教导姑娘?“
昌嫂环视周围,狠狠地咬牙,“我今天就把话撂在这儿了。若是哪个不知好歹的敢拿这事去扰了主子们的清静,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昌嫂虽只是一介妇人,却也有说这话的底气,她男人是做外院管家:儿子又是府上的总买办的,很得二太太赏识。
沁荣院上下仆妇丫头无不惧怕昌嫂的势力,自然是为了自保,纷纷屈膝应下。
文嫂气得面色铁青,昌嫂这番言论真是将自己这正经管事的脸往地上踩,偏过头去不欲与她一般见识;而冬云则紧紧扶着妧蓁,脊梁挺直傲然,虽不服从却也不再作声。
消停了这么一会子,妧蓁的精神也慢慢回来了,她回头望了望文嫂,心中只是感激不尽,文嫂也对上她的视线,目光变得柔和,朝她笑了笑,却尽是凄凉。
她转过头来,捉着冬云的手紧了紧,示意感激,冬云眼眶微红,哽咽不能语。
妧蓁知道,她们在自责,这第一天的学规矩,便是有一半时间都在挨打,如果不是有文嫂和冬云,她定是会更惨的。
一道稚嫩童音打破了院内诡异气氛。
“昌妈妈,你怎么在这里?”
江砚踏入沁荣院的大门,身后跟着一个年轻的随行小厮文才。
“二爷。”院子里的丫头们率先福身行礼。
妧蓁这才惊觉已经接近黄昏,天上是深粉色晚霞。
她忍着腿上的刺疼,松开冬云的手,三步并作两步朝小孩走去,恨不得离昌嫂远远的。
冬云也赶紧跟了上去,顺势接过了文才手里的小木箱,道了谢。
文才是男仆,不好在内院久留,朝妧蓁和江砚打了个千儿便退出了院子。
“回二爷,大太太知道叶姑娘不熟悉府内规矩,特让老身来教导。”昌嫂福了福身,已经换上一张笑脸,目光却时不时瞥向一旁的妧蓁。
昌嫂一定程度上就代表着孟夫人,不到万不得已,这位老妈妈是不会随意离开孟夫人的。
看来孟夫人是动真格。江砚仰脸望着妧蓁,眨了眨眼,“你是不是练了很久?”
昌嫂抢着回答:“也没多久,才四个时辰哩!”
文嫂气笑了:“小年轻们聊天说话,你一个老妈子插嘴也不害臊。”
“你!”昌嫂气结。
她在院子里站了四个时辰?
江砚眉头收紧,没理会两个老妈妈的斗嘴,牵住妧蓁的手从一众奴仆的身边经过,往主屋方向走去,却察觉身后女孩的步伐比往常慢了许多,回过头,就见她惨白着脸,紧咬着唇。
江砚从未见过她这个模样,吓了一跳,忙问:“你哪里不舒服吗?”
她挨下大半天的打,早已经疲惫不已,忽而听到这样关切的小奶音,眼眶微红,就想将一切委屈都说出来了。
眼角不经意瞅见昌嫂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她手心一紧,按耐下心中酸痛,摇摇头,眉目间全都是温情:“你饿了没有,我现在去给你做吃的。”
“姑娘...”
抱着小木箱子的冬云正想说话,却被妧蓁一个眼神阻止了。
江砚读了书,心智便成熟了许多,察觉到妧蓁不想提这件事,只好连连点头,笑道:“我和你说,原来上学是要带点心去的,江硌带了,其他师兄的小厮也带了,就我没带,害得我饿了一阵呢。”
妧蓁忍住小腿上火辣辣的难受,面上不显,抬手戳了一下江砚的脑门儿:“好,我明天也给你准备,你想吃些什么?”
江砚唔一声,黑溜溜的大眼珠一转,脸上酒窝若隐若现:“要小桃酥,芝麻团子,一定要有栗子糕.... ”
两人边说着边上了台阶,文嫂给一旁的春雨递了个眼神,春雨会意,不情不愿地上前打帘。
昌嫂瞧着妧蓁和江砚进了主屋,讨了个没趣,甩了甩帕子,转身便要走。
文嫂拧眉,对着她的背冷言道:“吴昌媳妇,那不过是个小丫头,你何必动这样的气?也不怕没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