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抱着膝盖紧紧缩成一团,有些后怕的看了老李一眼 ,拼命摇了摇头,便把脸蛋埋在双臂之间,肩膀不断耸动,往墙最边角缩了缩,恨不得可以和墙壁融为一体,就再也不必去面对那些自己不愿意面对的事情。
老李哈了一口冷气,心道这丫头真是个牛脾气。一面对她说着好话,一面悄悄招了四五个长工过来,将她团团包围住,免得待会她要是疯起来,还能立刻把她捆了省事。
“叶姑娘。”老李唤了她一声,“砚二爷这伤得太重,老太爷难免不心疼怪罪,只好请您跟着老奴去一趟柴房。”
老李一瞬不瞬地盯着她,那些长工们也伺机而动,就是怕她受了刺激,一发起疯来,他们还可以拦着,再捆了她去柴房,免得再生是非。
她听到老李的话,噌地一下站了起来,小小腰身端正笔直,却垂着脑袋让人看不清她的神情,“您带路吧。”声音仍带着哭腔,却十分坚定。
老李脸上满是心疼,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好在她没发疯叫他们做小的难办。叫人拿来麻绳捆紧了她双手,领着她往外面走去。
迎面走来了一男一女,两人跨过月洞门,正匆忙地朝他们的方向走来,两个家仆也撑着伞快步紧跟在他们身后。
尹夫人大老远就瞧见了叶妧蓁,叶妧蓁也还记得她。
尹夫人讨厌大房,连着也不喜欢这做了大房媳妇的叶妧蓁,所以当走近叶妧蓁的面前,她顿下脚步,兼着几分酒意腻着嗓子,啧啧了几声:“你是怎么照顾砚哥儿的?可别是红事变白事呀。”
叶妧蓁什么话也没说,只低着头。头虽低低的,却望到尹夫人身旁的男人的黑衫黑鞋,且听到那个男人嗔怪着尹夫人:“不要胡说,别吓着她了。”
他的声音很温和,听起来如这寒冬里的一股暖风。
她忽然就想到了自己的舅舅。生病之前,他的声音也很温柔。
尹夫人不依不饶,“我是实话实说,亲戚朋友都在,要是让他们知道这事岂不是白招笑话,如今是不合适的人,进了不合适的地儿,可不就闹出这么大乱子来?爹他要是听我的,再好好相看,哪来这些事呢?偏偏信了那些江湖骗子……若不是你我在前院稳着那些亲戚朋友,你信不信?过了今晚,我们江家铁定成了城里的大热门。”
随即又听到男人声音里带着些许愠怒:“阿慧,你不要再说了,她也是个孩子,你何必这样挖苦她?”
老李也赶忙附和道:“淳老爷明察秋毫啊,叶姑娘确实是无心之失,才闹出岔子。”毕竟这尹夫人一旦不顺心,什么话都骂得出来,也什么事都做得出来,平日里老太爷都让她几分。
尹夫人见他们主仆二人串通一气来为了那个黄毛小丫头欺负自己,气得胸口发闷。
罢了罢了,她送走了亲戚好友就马不停蹄地赶来,才不是和他们这些人骂嘴的,自是要去瞧瞧那小娃娃是死是活的。
尹夫人懒得与他们计较,轻轻呸了一口,便往屋里走去了。
看着妻子倩丽的背影,江连淳摇了摇头,无奈一笑,没跟上去,视线一转,落在叶妧蓁身上,发现她身上衣袍子有些脏,整个人都透着狼狈。
他问老李:“你这是要带她去哪?”
老李才刚松了一口气,摸了摸额上的虚汗,听到江连淳问他话,便把老太爷的话,两言三语地与他说了一遍。
江连淳只觉得叶妧蓁可怜,微微叹气看向她:“你没事吧?太太她就是心直口快,没有恶意的。”
话到最后,他还有点儿无奈,但无奈中更多的是丈夫对妻子的包容和宠溺。
贝齿无意识咬上了唇,踌躇着,叶妧蓁想要回答,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她有事,也无事。
嗓子已经哭干了,声音晦涩嘶哑:“当时是我没有照顾好二爷,要是我注意些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江连淳有些惊讶,任谁遇到这样荒唐的事不会又哭又闹?若说她小,她就算不嫁给江砚,以她这样的穷人家孩子,再过两年满了十五,她也是要嫁给别人的,不至于什么都不懂吧?
她怎么就还只顾着自责了?
他看了她片刻,放缓了语速道:“我知道你受委屈了,只是砚儿的事很复杂,这家里没有几个人是知道的,连二太太也不知道。等砚儿她好些了,我就告诉你,你应该知道的事情。我想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不会胡闹的是不是?”
他不说,她都要忘记了江砚性别的事儿了,都怪自己紧张过度。
“我……”
她鼓起勇气开口,想要拒绝。
他却一面解开了她手腕上的麻绳,一面对老李吩咐, “李叔,好好照看叶姑娘,柴房里天寒地冻又不好烧炭,你多带几张棉被和披风给她,嘱咐下去,叫他们不要看着叶姑娘受罚就蹬鼻子上眼,以为可以欺负主子了。”
老李连连应了下来。
这是去享福还是受罚?
她下意识抬起头,一个约莫二三十岁的男人映入她眼帘,一张白净长脸,高挺鼻梁上架着副金丝眼镜,面容温和,气定神闲,周身散发着一种高贵儒雅的味道,那是她从未见过的气派。
叶妧蓁有些恍惚。
江连淳以为她不再怕人了,端详了一番,小女孩那眼睛和脸蛋已经是哭肿了,混着那胭脂,看不清原来的面容,像极了一只掉进泥坑的小花猫,可怜兮兮的,便朝她温和地笑了笑。
他一笑,她整个人都呆住了,直到耳畔边传来老李的催促声,她回神,江连淳早已经离开。
她微微低头,摸了摸手腕上被麻绳挤压出的红印,心里渐渐地似乎不再那么紧张。
或许,或许里面有什么误会呢?
她悄悄地想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