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关内,地上布满粗砂砾石,踏在上面,沙沙作响。远处一盘浑圆的落日贴着山坳的棱线,大地被衬的暗沉沉的,透出一层深红。
外面飞沙走石,可这房间内,用檀木所雕成的梳妆台,上面摆着一套套着菱花铜镜和大红漆雕荷花纹的首饰盒,旁边是一幅刺绣丝帛,绣着大片的荷花,挑起璎珞穿起的珠帘,那一边是床榻,架子床上雕刻的花纹,房间里时不时飘来的一阵紫檀香,处处流转着女儿家的感觉。
房间内不时有婢女走动,脚步声却极轻,谈话声也极轻。只是眼神都关注着床榻上的女子。
“姑娘都昏迷了三天两夜了,按平时说已无大碍,该是时候醒了呀,可这会子怎没得动静”一个双鬟发髻身着橘色衣服的侍女满脸愁容道。
这时另一个端着刚刚煎好还冒着热气的药走过来的圆脸的侍女情声询问道:“葵姐姐,这都这么长时间了,姑娘还没有醒转的迹象吗。”
“姑娘的心疾发作的一次比一次凶,那些劳什子人都该死,不行,我得去找大少爷说明”说罢橘色衣服的侍女转身急匆匆准备出去。
便听见床榻上的人发出一声微弱的声音。连忙扭头。
“哎呀,姑娘终于醒了!”圆脸的侍女满脸惊喜的小声叫道。
橘色衣服的侍女对着站在门口的侍女说道:“若初,去请大少爷,说姑娘醒了。”然后两个侍女连忙围到床榻边,但见少女缓缓睁开眼睛,不适的动了动,向周围环视了一周。
少女似是不相信一样喃喃道:“以葵,乔儿......”
“奴婢在呢”两个侍女对视一笑异口同声道。“姑娘现在觉得可还好?有什么不舒服的吗,姑娘睡了三天两夜,一直不见醒来,可把我们急坏了。”以葵拉着少女的手说道。
“姑娘,先把药喝了。”乔儿讨巧的小脸一脸严肃。
墨绾有些懵,疑惑的伸手接过侍女手中的药:“若初那丫头呢”
墨绾身边有三个侍女,以葵稳重,乔儿机灵,若初贴心。三个都是打自小就跟着她的,可最后都没能落得个好下场。
墨绾此时内心翻江倒海,那些往事一幕幕涌上心头,以葵和若初这两个丫头,当初楚棣夺嫡上位,朝堂之上内忧外患,为了拉拢权臣,她去大洪之前,安排以葵和若初以美色安之军机阁权臣。可去往大洪的第二年,收到消息,这两个丫头暴毙于府上。听闻是死于正头夫人手上。
乔儿当初跟着她去了敌国,到那不久,墨绾才知道自己有了身孕,她先天心疾,不能生育,可为了楚棣,为了和他有个自己的孩子,宁愿拼一把。虎狼之口,焉有安卵。乔儿为了保护她,被大洪永宁公主发配至军营做了军妓,结果可想而知。只记得那天远远看到乔儿的身体,乔儿唇上的血色已褪尽,身上一丝不挂,血肉翻卷,睁大着双眼,眼里全是恐惧和无助。
亲眼目睹看到乔儿的死,墨绾回去就大病一场,也小产了。
如今这两个丫头活生生的围在自己身边,不过才豆蔻年华,一脸笑意的望着自己,像是回到了当年,墨绾一时恍惚。
墨绾痛苦的阖上眼:“都已经要死的人了,老天还不放过我,真是诛心。”
“姑娘怕是晕糊涂了,什么死不死的,呸呸呸,若初那丫头去禀告大少爷了。”以葵娇嗔道。一旁的乔儿拿起一颗蜜饯递到墨绾嘴边一脸正经:“姑娘,药喝了才可以吃蜜饯儿。”虽这么说着还是先把蜜饯喂到她嘴里。
温温热热的触感,让墨绾一脸震惊,目光如炬,陡然锋利转头望向远处,看向镜中人,这是她却又不是她。
铜镜里,少女看着虽稚嫩但那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点点朱唇,却已初现貌美,眼神清澈坚定,微微勾唇,这又娇又甜的模样。这是那个风华绝代的她。
墨绾面上惊骇,手中端着药的手颤抖,心里翻起惊涛骇浪。顺手把刚刚熬好发烫的药倒在身上,好烫,是真的,她回来了,她真的回来了。
墨绾眼圈发红,蓄满了泪水,泪珠一颗一颗的滚落,嘴唇嗫嚅着:“天不负我,天不负我”
墨绾如此模样,两个丫头吓了一跳,乔儿连忙上手要解墨绾的湿衣服,替她更衣:“姑娘别哭,不喜欢喝咱们就不喝。”可却只听墨绾似哭似笑的喃喃道:“我回来了,来得及来得及......”
墨绾猛的转头看向以葵,一字一句坚定的问道:“现在可是景德六十二年?”以葵怯怯的看着墨绾有些害怕:“姑娘这是怎么了,现在是景德六十一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