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废话,真当本王带你出来是来给你完成愿望的吗。说,你们村子祖祠、祭坛在哪。”叶辰耐心告罄,甚至开始思考要不干脆炸了这地方算了。
女人无措道:“我们村没有祭坛啊……祖祠的话,我小时候听我爹说是有的,但后来那地方挡了一处地,就拆了。”
叶辰愣住:“没有?”
他偏头看向江逐水,后者也看向他,不需要言语,叶辰瞬间便明白了。
叶辰双唇紧闭,乌沉的眸子逐渐覆上怒意,一缕额发落于眉骨上,迤逦的面容多了分凌厉,周身嫌弃滔天巨浪般的气势,让人不敢直视。
江逐水俯身想将这缕额发拨上去,叶辰却直接拍开他的手,眼神添了些恼怒,“你早就知道了。”
叶辰没再说话,但任谁都能看出他现在显然是怒极了。
是活人祀。
他早该想到天道没这么好心,恶欲祭祀顶多就是让他恶心一下,没有任何实质伤害。
只有活人祀,罔顾人伦、罪大恶极,方能借此降下罪孽,以天雷罚之。
小魔王怒极,却又觉得不大对劲。
他是受祀者,受到的罚可要比祭祀者高得多,天道这般算计,不惜自毁规矩,那是铁了心要弄死他,按理来说封印破除那天便能借势将他挫骨扬灰,哪还能容他活到现在。
可他还站在这儿,就如江逐水也活着。
叶辰灵光一闪忽然意识到了什么,他看着江逐水眼中一片暗沉,后者坦荡回望,却没再上前。
——江逐水不是转生。
从一开始他就想错了。天道还未放弃将他灭杀,那就代表江逐水还有成道的机会。
“某些人真是活得久了连脸皮都不要了,连魔都骗。”叶辰轻嗤一声。
分明有天道护着却还来骗他的烙印,嘴里说着怕被鬼盯上,心里指不定想什么呢。
“人类果然是最会说谎的种族。”
应桥觉得不对:“也不能这么说吧,我觉得鬼也挺会说谎的,不是有句话叫鬼话连篇嘛,而且人死了也会变成鬼,这大概就是一脉相承的……”会说谎。
应桥想要活跃气氛,但在小魔王的注视下越说声音越小,最后直接哑火了。
叶辰语气冰冷:“我是不是太纵容你了。”
应桥捂嘴眨眼表示自己还是很乖的,他悄悄给江逐水抛去一个爱莫能助的眼神,表示自己不是不尊敬长辈,而是真的没本事救不了长辈。
女人弱弱开口:“那个,所以几位天师大人能帮我给我爹捎个信吗?”
她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念灵,看不懂这几个天师大人在争论什么。
叶辰听见女人说话才想起来屋里还有个人在,女人方才认出他们是“天师”,上来搭讪想让“天师”帮她捎个信给她爹。
“信呢。”叶辰问。
“谢谢大人,信就在柜子里,您开门就能看见。”女人展颜一笑。
叶辰打开柜子,柜子只有几盒粉笔,角落里都是蜘蛛网,黑漆漆空荡荡的,哪有什么信。
他用身体挡着柜子,听着身后的女人念叨。
“我死的太突然了,连口信都没留下,我爹就我一个闺女啊,他老了怎么办啊……”
“还有村里的小孩儿,都要好好学习啊,好好学习才能报效国家,去看看更大的世界……”
“也不知道我死了之后我家那口子,能不能照顾好孩子,我儿子小小的,还不会走路呢……”
活人安静地听着她念叨着家里人、念叨着村子里的孩子、又念叨着自己才丁大点儿的儿子,连跳脱的应桥都忍不住抹了抹眼泪。
女人的身形逐渐变淡直至消失,而柜子里却多了一封信。
小魔王拿起信封,轻垂眼帘,“人果然最会说谎。”
不止会骗别人,连自己都骗。
“念灵骗自己村子里的人还活着,村子里的鬼骗自己这些念灵只是去了别的城市,他们都忘了自己已经死了。”叶枫喃喃道。
他看向叶辰:“是这样吗?”
他眼圈还红着,迫切的想要得到一个答案。
叶辰抬眸看着他,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可叶枫已经懂了,“信里写了什么?”
“叶崇光和我说你天赋很好。”叶辰说。
道法学的快一点就透,在当下玄门的小一辈里,他称第二,无人敢称第一。
叶辰又说:“但你不适合走这条路。”
叶枫太容易共情,不止是共人情,还有共鬼情,而世间的鬼大多带着难言的执念,渡不过那道坎。若是在千年前,这样的人只有两个结果,要么普度众生立地成佛,要么被世间的苦难逼疯。
叶枫不在意魔王对自己的评价,又执着地问:“信上写了什么?”
叶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实话实话:“以她的念力,能化出这封信已属不易。”
所以信里什么都没有。
就像刚刚那只有两盒粉笔空荡荡的柜子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