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四那一年。
同宿舍的姑娘一起约着周末聚餐,烧烤摊前烟气浓重,混合着闷热的晚风,熏得阮念眼泪乱流。
“我去后面洗个脸。”她捂着酸疼的眼睛绕过乱糟糟的人流,一路走到了后门附近的水池边,拧开水管用冷水简单洗了洗眼角。
冰冷的水滴沿着脸颊边缘下滑,她关掉水管抬头,不经意地往后去看,一向平静的目光瞬间定在了原地。
后门附近也是一条商业街,霓虹灯的光影落在男人清淡的脸庞上,脚边的导盲犬正安安静静停在原地等待。
他戴了眼镜,身形瘦削了不少,此刻表情柔和的和门边的中年男人对话,嘴角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像是收起了高中时期浑身的戾气。
脊背微弯,那个曾经骄傲得不愿让人窥见伤痕,总是冷着脸抗拒全世界的少年,变成了如今性情温和到再无锋芒的男人。
怎么会这样呢。
步子像是被人钉在原地,她再也动弹不了。直到男人已经走出了几米,才急急忙忙地跟了过去。
平稳的脚步声混合着时快时慢的速度,前面的男人很快察觉到她的动静,握着牵引绳的手指骤然收紧,半晌停下步子转过身子面对她。
“我们,认识吗?”
她停住脚步,身子一时僵硬,嘴唇嗫嚅,像是有很多话想说,但抬眸对上男人完全空洞的视线,那些想要问出口的话语一瞬间便堵在了喉咙口,带着酸涩的情绪,一起蔓延到了眼角。
“不认识。”她闷声答,刻意压低了声调,藏住了克制的哭腔。
男人闻言微微抿嘴,半晌疑声开口:“那你为什么要跟着我?”
眼眸微睁,她看到头顶厚重的云彩和明朗的月光。
手指在口袋里翻来覆去,最后也只找到了刚刚在小店里买的钥匙扣。
几步跑了过去,她压着语调,让声音听起来和平日不同:“我、我是附近大学的,来这边做志愿,想问你要不要帮忙。”
男人闻言表情微怔,半晌勾起嘴角浅笑:“不用了,谢谢你。”
铁质的音符边缘硌手,她犹豫半晌,还是伸手把钥匙扣放到他的手边轻轻蹭了蹭:“不帮忙的话,我把我们学校的纪念品送给你可以吗?不然我回去不能交差。”
嗓音沙哑又闷杂,完全听不出她原本的声音。
男人指尖微动,沉默几秒还是点点头,答应了:“好。”
低头看他收好了钥匙扣,注意到他手腕处不经意露出的一圈伤疤,她终于还是控制不住流了眼泪,闷声砸在地面。
“今晚月色很美。”她突然开口。
男人眉头微蹙,像是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嘴角微微勾起,她轻声浅笑:“没有。”
“我说。”
“祝你万事胜意。”
那是她高中毕业后,第一次碰见柏颂。
也是因为那次碰面,她知道了柏颂的动向。
柏颂失明之后便开始在餐厅里弹琴打工,虽然工资不高,但好歹能维持正常生活。而她,在之后的一年,只要不忙,都会过去那边看他演出。
她没有上前找过他说话。
他也从来不知道她的存在。
二十三岁,她毕了业,开始读研。彼时曾经教过柏颂钢琴的老师出现,邀请他去乐团演出。演出很成功,他拿了奖,也慢慢有了名气,生活开始向好的方向稳步前进。
二十五岁,她在医院实习。柏颂则接受了□□移植,恢复了视力。
她依旧会去看他的每一场演出,但却从来没有出现在他的眼前。
二十七岁,她工作稳定,还养了一只猫。柏颂则拿的奖越来越多,演出票的价格水涨船高,喜欢他的人,也越来越多。
就应该这样。
她喜欢了那么久,暗恋了那么久的少年,终于回归正轨,变成了一颗最耀眼的星星。
至于她,当个普普通通的观星人就好了。
干吗要妄图摘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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床头手机轻响,床上女人已经陷入深深的睡眠,没有感知到消息的提醒。
落地窗外皎洁的月光不经意洒落在床面,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了两条微信消息。
【柏颂:明天见。】
【柏颂: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