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长老真乃宅心仁厚,旁人难及他之万分一二。”
感慨间,不免将前后两位丹蕙长老作比较,心中顿时为沈初云的遭遇愤恨难平。
见沈初云回来,陌林淡淡地瞥他一眼,冷哼了声,转过头想对易千澜说什么。
然而话未说出口,深渊里倏然传出声震彻九霄的异响。紧接着山摇地动,落星峰的峭壁上,碎石簌簌踏下,惊得弟子们纷纷运起灵力护身。
而光芒熹微的大阵,此刻竟放出炽亮的白光,照得众人眼前一片花白,无法视物。
“怎么回事?”易千澜眉头拧得几乎成了一条线,打算御剑去看禁地情况。
正要祭出飞剑,衣摆却被人轻轻拽了一下。
“大师兄,是第十层,封印消失了……以我的实力,还不足以修补……”玄持光磕磕绊绊地说完,便紧闭双眼倒了下去,被一旁的陌林接个正着。
即便是面面俱到的易千澜,此刻也顾不上关心师弟,眼中只剩下惊惧之色。
落星渊上妖氛充斥,而百里外的论剑台依旧一派清和。
雒洵将心法运转了几个周天,察觉到体内的功力又突破了一层,转过身便想向凌霜铭报喜。却见对方早就支着下颌,双眸闭阖 ,似是睡得正熟。
他便没有再出声打扰,也用双手撑起下巴,趴在案上用目光描摹凌霜铭的睡颜。
这清冷如雪的人,自那日遭受重创以来,许是伤势沉重的缘故,身上凌厉之气锐减不少。
但如今这般慵懒的模样,使他不再终日散发生人勿近的气场,为他平添几分亲和。
像寒冰融解,只剩下初冬随风飘洒的柔雪。
只是雒洵时常担心,这捧清雪一不留神便会化去。
这些天,经过他的调理,师尊情况应是好转了些,不再没日没夜地闷咳了。不过师尊的精神还是有些不济,说不了几句话便要犯困。
像现下凌霜铭苍白着容颜,无知无觉地昏睡,雒洵便不由捏了把冷汗。
若师尊就这样长睡不醒,世间也再无他值得留恋之所。
到那时,他又将自人间投入黄泉,做头以恨火为骨的厉鬼。
沉睡中的人微微偏了一下脖颈,那纤弱的腕子没能撑稳,便点了一下脑袋,挣扎着抬起眼睫。
因刚苏醒的缘故,凌霜铭的眼眸不如平时清亮,懵懵懂懂地看了雒洵好一会。
待反应过来后,他才移开视线,轻咳一声:“阿洵已经打坐完了,为何不叫醒为师?”
“因为阿洵在想,师尊今晚要做什么美味佳肴啊。”
原来师尊也会尴尬,雒洵在心里打趣,表面上仍旧天真无邪,轻巧地转移了话题。
凌霜铭听了,默然一下。
自己做的那些菜,翻来覆去不都一个模样?
对于自己的厨艺,凌霜铭其实还是有数的,便委婉地提议:“阿洵若吃腻了,为师可请个伙夫上山……”
“师尊的菜永远都吃不够,怎么会觉得腻烦。”雒洵坚定地摇头,“品尝过师尊的手艺,这天底下所有的菜都无法入口了!”
凌霜铭仔仔细细地观察雒洵的眼神,待看到其中诚挚到近乎虔诚的神色后,不经瞳孔微缩。
他不由陷入沉思——是自己把徒弟喂傻了,还是他们魔族的口味就是如此独树一帜?
左右无法得出结论,凌霜铭决定还是先办正事冷静一下:“芷兰经已经读完了,为师在书斋寻了本百草总目,读完后我们……咳咳咳……”
话未讲完,他的神魂忽然一阵颤栗,体内灵力骤然紊乱,他只能一手扶住桌案,捂嘴咳个不停。
珍贵的书简自凌霜铭手中跌落,散在雪中,被雒洵匆忙地践踏而过。
雒洵搀住凌霜铭,急声问:“师尊,是内伤又发作了?”
眼前虚影重重,双耳也嗡鸣不止,凌霜铭根本无法分辨雒洵在对自己说什么。
“别靠近我!”察觉到雒洵贴近自己,他刚想出声提醒,一口腥甜便自唇角涌出,顺着指缝淌下。
但雒洵岂会听这话,惊吓中的小童死死抓着自家师尊的衣袖,带着哭腔道:“师尊您怎么了,阿洵帮你把脉!”
几点殷红的血便自凌霜铭指尖滑落,恰好点在雒洵眉心之上。
霎时,一缕玫红光芒在两人中间绽开,直刺向神识中扎去。
凌霜想要掐诀抵抗,神魂深处却传出一阵刀割似的刺痛。
昏暗的视野里,他看到一道幼小的身影,缓缓朝陡峭的崖边行去。
不行,阿洵回来!
凌霜铭想要呐喊,但开口只有微如浮丝的气音。
他终是歪斜地靠在桌上,彻底晕厥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