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市斤的猪肉票只能换到一市斤的牛肉。

家里没有冰箱，牛肉向来是当天买当天做。

许念不在家，许薇是舍不得吃牛肉的。

所以这一斤牛肉才能留到下午。

前天许薇在家里头学做牛排，不知道对门的李婶儿怎么闻到味儿了。

一听是外国人吃的西餐，李婶儿连忙从屋里头拿出一箱苹果来换。

许念乐得李婶儿给自家做宣传，也不推脱就把牛排端了过去。

许念在美国生活多年，对西餐是再熟悉不过。

再加上许薇本就有些料理天赋，刚开始学做西餐就做的有模有样。

许念咬上一口，立马回忆起当年在美国求学的日子。

纯！正！

现在正是华国和西方交好的时候。

西方文化席卷全球，只要是西方舶来品在华国就能大受欢迎。

就连华清大学和京城大学这两所高校的学生也是争先恐后的想要出国。

昏睡在床的许念不知道自己牛排换苹果，竟然换出了大效果！

大院职工过得日子都差不多，工资福利大家都大差不差。

因此能炫耀的不过也就是谁家儿子女儿考上大学，谁家亲戚从沪市带了新鲜货。

李婶儿能吃上牛排，管它是真的假的西餐，管它符不符合自己口味，她照样能吹嘘好几天。

这可是西餐啊！

除了在沪市和京城哪里有？

就算是去沪市也不是人人能吃得上的。

但她李红叶吃上了。

李红叶是见人就吹嘘，说自己吃上了牛排。

就连深居简出的袁奶奶都听说了。

许薇取出腌制了一上午的牛排清洗干净，又在许念特地找人规制的平底锅上薄薄抹上一层油。把被切成2cm厚的牛排放进热锅里煎到两面金黄，然后把煎好的牛排放在盘中待用。

许薇取出洗干净切成丝的洋葱和西蓝花焯水，等熟透后捞出摆盘。

再撒上些许念找人磨的黑胡椒。

简简单单一份牛排就好了。

袁奶奶从始至终就端坐在沙发凳上，半点没搭理一旁的许阳。

直到许薇端出牛排她才像活了过来。

许薇声细若蚊：“听大姐说吃这个要配刀叉，但是家里现如今还没有。奶奶用筷子吃可以吗？”

说着许薇递出一双筷子和一把水果刀。

她仿佛是怕袁奶奶不懂怎么吃西餐，还细心说道：“用刀把牛排划开，再用筷子夹就行。”

袁奶奶瞪大了眼睛看着许薇手里的水果刀。

她活了五十多年，头回见用水果刀吃西餐的！

好在她适应能力强，几十年没吃过西餐，有得吃就不错了，还挑剔个啥。

水果刀倒是锋利，一划肉就破开了。

外面微黑的牛肉，切开来却是粉红，火候把握的不错。

不像她多年前在京城吃的西餐，煎成了扎实的肉饼。

肉的咸香带着微微的回甘，黑胡椒撒在上面还有些辛辣。

袁奶奶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多年前在大洋彼岸的日子。

她细细的嚼着牛排，却不知为何两行浊泪流了下来。

见状，许薇惊呼：“呀！是辣到了吗！”

袁奶奶这才发觉自己吃牛排竟然吃到落泪。

她取出手帕擦拭干净，又好笑的摇了摇头。

“是太好吃了，让奶奶想起小时候，那时我也约莫跟你差不多大……”

许薇乖巧的立在一旁，她有些无措。

来到淮水市后，夸奖她漂亮的有，做饭好吃的也有。

但是头回遇到吃饭吃到哭的，这可怎么安慰……

袁奶奶仿佛也不需要别人的回应，她快速的吃完牛排。

然后拎着药箱就要离去。

就连许阳送上的问诊钱也不收。

*

直到天黑时，许念发了一身汗才醒过来。

吃完药又睡了个好觉，醒来的许念只觉得神清气爽。

趴在床边的许薇在姐姐起身的第一时间就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许念的额头，见体温正常才放下心来。

许念心里暖暖的，她觉得有些事还是同许薇许阳说明白才好。

许阳也一直在客厅守着，他听到大姐叫他立马起身进了屋。

许念喉咙有些干涩，许薇见状把一早备好的蜂蜜水递了过去。

许念啜了口水才慢悠悠地出声。

“生意的事我想许阳应该跟薇薇说了。”

许薇点点头，虽然她不懂做生意，但是家里大小事一向不会瞒着她。

许念：“许阳在出厂门口的时候问我为什么要让汪科长一半的利。原因很简单，洗煤厂做主的是汪科长。汪科长说把煤矸石给谁那就得给谁。”

“那个南方老板为什么找你们做生意。难道是看你们骨骼惊奇是做生意的好苗子？”

“还不是看上了大金的身份。大金是汪科长的儿子。汪科长不好出面的事大金却可以做。你们倒腾上千吨煤矸石也不过赚了几百块钱。这几百块钱虽不是小钱，但是也不够汪科长冒险自个儿出来卖煤矸石。虽说汪科长把握着洗煤厂的实权，但他到底来说还只是个科长。他要是有闪失，自然有人来折腾他。”

坐在床边的许阳点头，其中的弯弯道道他不是不明白。

说到底汪科长完全可以甩开他和大姐自己去找南方老板去卖煤矸石。

但是汪科长怕，他怕事情追究起来他这个科长的位置不保。

许念轻笑，虽然已改革开放，淮水市离沪市不远。

但到底来说还是个内陆城市，干部们的思想都还是保守的。

正是抓住汪科长又想赚钱又害怕丢掉科长位置这点，许念才可以和汪科长谈生意。

做生意出面的是他们，但分钱却可以五五分账。

汪科长又赚了钱又不用出头。

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而一旁的许薇则听得迷迷糊糊，许念也不勉强。

她又把话头转到乡下老许家。

“乡下那些人贪了爸妈两千块抚恤金。但我为何不追究？”

许薇摇头不知，两千块可是大钱，要不回来许薇心疼，但是她都听大姐的。

许阳则了然于心。

“两千块钱是笔大钱。况且大院里头都知道抚恤金的事了。难免有些人会起心思。”

许薇点头，难怪自打他们回来后，上门的街坊邻居一个接一个的。

还有些直接打听抚恤金的事。

还好她都按照大姐吩咐的说，抚恤金被乡下老许家领走了，他们是一毛钱都没见过。

许阳接着说：“老许家也不是两千块钱能买断的。他们既然不讲情义，以后大姐要是考上大学还有一顿掰扯呢！但他们拿了这两千块钱就不一样了，算是落了个把柄在我们手上。毕竟这满大院的，就连梁厂长都知道抚恤金被老许家贪了。”

听到大姐考上大学后，老许家可能还会来纠缠，许薇瞪大眼睛握紧拳头，小脸上满是愤怒。

“大姐别怕！我保护你！”

许念这回是没忍住笑出了声。

当初那个瑟瑟发抖的小姑娘，现在都嚷嚷着要保护她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