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鹤天见少年有被说动的倾向,加大攻势:“我与你父亲曾是旧识,他离开金陵之前也托我照抚你一二,你也算我半个侄儿。如今你与本家决裂,以金陵的风气自是容不下你,不如韬光养晦,厚积薄发。待时机成熟,自有宏图大展的机会。可否应了老夫这一请求?”
“云伯父都搬出家父出来了,作为小辈,本不该拒绝。但父母之事尚未查清,流云作为人子,实在是没什么心力做其他的事。”
“若他日流云查明真相,定会为新帝陛下尽犬马之劳,还望云伯父原谅。”谢流云能感受得到云鹤天身上的诚意与对晚辈的照抚,但心中终究放不下父母之事,婉言谢绝。
云鹤天见谢流云坚持如此,也不再为难,只叹了一口气:“你一片孝心,又谈何原谅?罢了罢了,老夫会向圣上禀明情况,你若真想查清当年之事,不妨去千机阁问问。”
“千机阁?”谢流云双眼微眯,暗自计量。
这千机阁是江湖最大的组织,七十二行都有涉及,据说内部人员卧虎藏龙,最为人称道的是它与新阳、君国甚至是其他的边陲小国都有往来,却保持中立,不依附任何一国。
在江湖各大门派纠纷中,通常做一个调和者,最近几十年江湖纷乱少少不了千机阁的功劳。既然各行各业都有涉及,消息定然灵通,说不定就能有自己想要的信息。
“多谢云伯父指点,流云不日就去荆州走一遭。希望能有所获。”谢流云行了个拱手礼,严肃认真,暗暗收敛了几分傲气。
云鹤天点点头,又捋了捋胡须,方摆手离开,那从容的姿态看上去似乎一点也不担心怎么和皇帝交差。
浔亲王府内,一青衣男子正立在木窗前望着一副画出神。画中人是一位身着紫衣罗裙、容貌绝色的胡人女子,一双眼睛蓝得像雨后的湖水,灵动美丽。
青衣男子身形高大,面容俊美,眉眼深邃,比普通人多了几分豪放,一双眼睛在晨光的照耀下隐隐透着一抹蓝。
“王兄此番游历西北可有所获?”人未到语先至,阳浔转身侧首就见一个身着华服、腰系环佩的少年郎背手踱了进来。
少年郎约莫十六七岁,生得唇红齿白,一双眼睛又黑又亮,十分精明的样子,身材虽过于瘦弱却遮不住通身的贵气,来人正是刚上位不久的新帝阳瑞。
阳浔见人便要作势行礼,却被阳瑞先一步阻止了,神色颇有些不满,有些孩子气地道:“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王兄何必行礼!”
高出大半个头的阳浔望着半大孩子的新帝轻笑:“礼不可废,陛下是万人之上的皇帝,自然是要受这礼的。”说罢就向少年郎行了个十分规整的礼。
“哎呀,王兄怎么和翰林院那一群迂腐的老头子一样天天礼啊礼的,老气横秋!”阳瑞在楠木桌前坐下,孩子气十足。阳浔给少年郎倒了杯茶,但笑不语。
看着木窗边上挂着的画,阳瑞收了身上的孩子气,语气也多了几分沉稳:“还是没有月姨的消息吗?”
“嗯。”阳浔举着青瓷茶杯放在嘴边,漫不经心地喝了一口,思绪飘向远方。
“王兄也别过于失望,毕竟那么多年了,地域广阔,寻人也不是那么轻而易举的事情。”
少年郎安慰的话语让阳浔回了神,他暗自笑了笑,一直以来喜欢躲在自己身后的小鬼现在也有大人风范了,还会来安慰他了,便趁机移开了话题:
“陛下长大了,现在立于朝堂之上与众朝臣当面辩论也毫无惧色,我在外游历这段时间,百姓都传新阳少年皇帝励精图治,大有作为呢!”
“身为皇帝,自然要威严,手段凌厉,否则那些老狐狸岂不会觉得我软弱好掌控?”被夸赞的少年不再像以往那般喜形于色,眉宇之间反而多了丝狠意,想到此番来意,正了正神色道:“王兄,实不相瞒,我此番来你府上是想请你帮个忙。”
“何事?”阳浔的神色也严肃了几分,听完事情的始末之后更是郑重其辞地说道:“你想和千机阁这个江湖组织合作招揽能人扳倒世家?还许之一成盐铁经营权,未免太过冒进了!”
阳瑞目光灼灼道:“我知此法冒进,可要彻底扳倒几大世家,掌控全局,我别无他法。如今的新阳可不是父皇年轻时的新阳了,世家行事张扬,若一味地姑息养奸,只怕是守不住父皇交给我的江山。”
“国子监和各地书院每年那么多学子,就真的没有背景干净可用的?”阳浔叹了口气,如今金陵局势如何,他也大致清楚,先皇留下这么一个摊子,确实是为难尚未及冠的阳瑞了。
“几大世家的势力已经累积几十年了,国子监中早就没有背景干净的人了,即使是才华出众的部分寒门学子,也不得不选则依附,否则又有何出头之日?各地书院的事宜我只能让老师多费心处理,你知道我刚刚上位不久,根基不稳,可信之人并不多。”
阳瑞低头看了看自己瘦弱的身体,叹了口气:“除了想培养势力,还有一个目的就是为了寻医。”
阳浔怔了怔,阳瑞出生时不足月,从娘胎里就带着病,体质十分虚弱,发烧头热是常有的事。每有病痛,整个太医院都忙上忙下,不敢合眼。
都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在阳瑞身上展现得可谓是淋漓尽致。每次患病都来势汹汹,却需要用药物调养月余才能勉强康复。
若是寻常的先天不足,身体虚弱点倒也没什么,他本就是尊贵的太子,养尊处优,好好将养着便罢了。可最令人担忧的就是这病不同寻常,处处透着怪异,随着他年岁增长,这病情居然也越发重了,每逢季节更替之时必发病,若是再遇上个什么别的小病就更是严重,咳出血来是常有的事。
“我上次从药王谷带来的人参服用之后可有效果?不是说杏林阁有派弟子入太医院,怎会毫无起色?”阳浔看着眼前瘦弱的少年郎,眼里流露出寻常百姓家兄长对弟弟的关怀。
“王兄自药王谷带的药自然有用,只是这先天不足之症想要和常人一般,又谈何容易?杏林阁的水平也大不如前,除了照旧进行食疗也没有其他法子,都说神医喜欢游走四方,不喜被拘束,我这也是没有办法了。”
阳瑞握住阳浔的手,语气带着恳求的意思:“我知道王兄孝顺,一心只想找到月姨,但弟弟实在是无人能用了,千机阁内部复杂难测,必须要信得过的人盯着才不会超出预期。另外,我听闻千机阁消息来源广,王兄说不定还能因此得到月姨的消息。”
阳浔叹了口气,阳氏一脉子弟凋零,先皇子嗣又少,再加上临终之前特意叮嘱兄弟二人要齐心协力,相互照顾,自然是无法推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