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将倒还好,毕竟皮糙肉厚倒还留了几分镇定;偏就是那些在太和殿上群情激愤的文官,进了大理寺的刑狱司,大多数连刑具都还没见到,就开始哆嗦,虽省了秦婓功夫,却也失了不少乐趣。
好在还有军器局、城门军、顺天府的人能供耍耍。
自东厂当权以来,大理寺的刑狱司形同虚设,这回终于能施展身手,秦婓便暗暗将东厂掌刑的魏五请了过去,临门抱佛脚地学了几手。
以至于魏五这几日竟是比魏郯更忙,连影子都没出现过。
到这日晚上,魏七刚刚送了都察院的左右都御史悄悄从飞霰阁离开,却是意外碰上了好几日不见的的魏五,魏七的嘴刚好没两日,见人便想闲话两句,却见魏五摆了摆手,倒是径直入了飞霰阁。
“回禀督公,一路前去南疆查探的人回来了。”飞霰阁中的茶水还未撤,魏郯少见地没有伏案看折子,正坐在高椅上小憩。
魏郯扫他一眼:“说。”
魏五躬身应了声是,清晰道来。
“从近几个月,自南疆到京城这一路的贵重失窃案来看,黎星的确是三个多月以前从平南上的京城。她这一路以盗窃维生,专挑奇珍异宝盗取,无有失手——失窃物品的部分名录,也能同莳香馆中的那些物事对得上号。”
“便如黎星所言,她是个彻头彻尾的贼。”
“京城多宝,做贼的往京城跑倒也不是什么奇事,只是她从贼道入官道,这倒少见。”
魏郯手指微微蜷着,指节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花梨木的桌案,眉间浮出一丝罕见的茫然,“你们说……她到底想要什么?”
殿中站着的魏五和魏七两人对视一眼。
魏七到底胆子大些,便开了口:“干爹是在……问我们?”
魏郯像是突然醒了神似的,敲着桌面的手指收回,从桌上斟了茶、浮了末,这才说话。
“嗯,你说说。”
“我觉得吧,这世人攀附干爹您,无非二字,”魏七斟酌片刻,“——财权。”
魏郯闻言,重心没放在最后两字上,反倒是挑了眉:“攀附?她那叫攀附?”像是不解气似的,他音调又拔高了些,露出几分毛糙的尖锐,“哪门子的攀附?”
魏七咽了咽口水,偷偷瞧了边上的魏五一眼,紧着眼眶,显然是求救。
魏五低了低头,并不接魏七的眼神,仿佛突然开始对自己腰带上的线头产生了兴趣。
魏郯说完那话,显然自己也觉得有些失态,便重重地呼了口气,将手中的清茶一口灌入,这才压住了情绪。
他声色恢复平常,继续问道:“你方才说‘财权’?”
魏七忍着不安:“是,财权。”
“那黎星不过一小贼,自小偷摸惯了,如今……只是将得利的来路放在了干爹身上。小贼无大义,所求不过财帛,至大……便是看重了您手中的权势。”
财帛?权势?
魏郯转了转手中的空瓷杯,杯口压过指腹,露出浅淡的红痕。
他垂了眼,见到杯底一小块残留的茶末。黑魆魆的小点贴在莹白的杯底,显眼得很。让他想起了黎星那双黑沉沉的、琉璃珠子似的瞳仁。
再一转念,黎星那声轻悠悠的喟叹又萦绕在耳边。
他想起她在飞霰阁中朝他递来的药盒,想起她在霜余坊里为他饮下的那杯毒酒,想起怀王府外那一道义无反顾的身影。
……只是这些?
罢了罢了。
半晌,他阖了眼,往椅背上靠了靠,咬牙切齿却又有气无力地妥协。
“给她!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