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山居时天已经大黑,山居挂起了无数灯笼在假山和树木之间,一路延伸到客栈房门口。
房间内还是白天时的模样,床榻上留下的浅浅褶痕还在,少年便又被放在了那个位置。
“好些了吗。”
他问他的灵脉情况。
“嗯。”夏子皎轻轻点头,感觉自己身体已经恢复了许多,目光朝一旁看去,阿赖耶正盘在桌子的一角,大半身躯都被茶壶遮挡住了,在花楼的时候他一直被殷玄生遮着眼睛,并没有看见那场彼岸花开,现在看阿赖耶盘在茶壶后方,看似理直气壮,实则缓缓缩起尾巴将自己往里挪,再往里挪一点的样子逗笑了。
“阿赖耶。”少年唤道。
茶壶旁露出来出来的半截蛇尾一僵,迅速的往里哧溜,彻底藏在了茶壶后,他本想干脆不出现,直接藏在主上的识海里,但感觉现在主上的识海比外面的任何地方都要危险,只好暂且先选定了一个茶壶后安身,偏偏夏子皎又要来叫他。
“做什么。”阿赖耶从洗心海禁地苏醒过来之后,就没有过声音这样滞涩的时候。
他探出头去,漆黑的蛇头上额角上细细的两根角又长出来了一些,他看了看少年,又看了看自家主上一直都很冰冷的脸色,虽然主上的神色向来冰冷就是了,但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大错,何况这夏子皎还是主人近来的相好。
声音又低了几个调:“是我没护好你,你说要如何处罚都行。”
夏子皎没想到阿赖耶张口就是这样的话,还是第一次听见他用这样沉闷的语调说话,传说中的上古魔兽阿赖耶,现在就是一条可怜巴巴的小蛇,余光看了看殷玄生,他平时的作风很严厉……?
不过夏子皎心里记着仇呢,偏了偏头看着他:“你叫我什么呀?”
阿赖耶银白竖瞳动了动:“夏……公子。”
“我想吃糕点了。”
阿赖耶:“……”他没想到少年这么幼稚,看了看少年的脸,好吧。
就是那么幼稚。
还好主上不知道这个糕点的由来,他也不说什么,当即身形一动,化作一股黑烟落在地上,幻化之下黑烟中缓缓站起一个臭脸来,他扎着一头鞭子,银扣缠绕着头发,银白眼瞳微微转动,看向夏子皎,十分认命的拉开了门。
“我去给你叫糕点。”
那双银白瞳子里明显的写着,不要告诉主上。
他算是看清现在自己的处境了,主上宠着夏子皎,他要是不机灵一点,这小家伙要是吹起了枕边风他可受不起。
复杂的人类。
况且身为主上的灵兽,连主上吩咐下来的这样简单的任务都没能完成,还要让主上亲自出手去将人找回来,他犯下这样的大的错漏,别说在主上面前抬不起头来,就连在夏子皎这个小孩面前都感觉脸上挂不住。
阿赖耶离开后,房间中便只剩下了两人,殷玄生站在床榻旁,夏子皎能感受得到,他在关心自己的情况。
他已经恢复了很多,但本就被多重力量裹挟着的灵脉还是生出了不适的感觉。
在房间另一端,隔着一扇极高极大的绣画屏风,屏风后隐约能看见一个极大的石桶。
“我需要药浴……”
他身体本就不好,修行,喝药,食补,药浴,都是温养经络必不可少的功课,只是不需要天天如此,根据身体情况间歇轮换,今天奔波了一天,药浴是最适合不过的。
殷玄生听见了少年提出的要求,他所要的没有任何问题,殷玄生却滞了片刻,深黑的眸子垂下,落在少年的脸上,目光移动,落在少年微微发红的耳廓上。
少年的耳廓很薄,软软的轮廓向下一直到小而饱满的耳垂,圆鼓鼓的一小粒,因为白皙,只是泛着淡淡的薄红也格外明显。
夏子皎不自然的抿了抿唇角:“你先出去……”
不管怎么想,想到殷玄生在房间里呆着的话,夏子皎心底莫名升起一丝微妙的感觉。
覆盖在肌肤与发梢上属于殷玄生的灵力开始感到微微发烫。
殷玄生收回目光,敛住神色下的深渊,视线落在指间那一缕发上,这是方才他将少年放在床榻上时冲他肩头滑落而下的发,一缕青丝若有若无勾在他袖角,似有若无缠绕他指间,随着少年的动作,又悄无声息的掉落。
悄无声息。
发梢软而细碎掠过肌肤,细微的痒。
“我在门外守着,有事叫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