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是一片血污,不断传来惨烈的嚎叫,赵清韵吓得死死捂住嘴,看着冲锋陷阵的将士一个个死在面前。 突然一柄闪着银光的大刀朝她砍来,她大叫一声闭上双眼,只听剑声铿锵,她便失去了知觉! 许久后,她回过神来:她在怕什么,她早已经死了! 现在的她不过是一缕残魂,因冤死魂魄附着于夫君卢钧越的长剑之上,这一附就是十六年之久! 卢钧越原是武定侯嫡幼子,自来体弱多病,常年病在床榻又失了爵位,因而夫妻俩在侯府受尽折磨,过的日子连下人都不如。 纵使这样她也不得善终,婚后三年仲夏之日,喝下一碗冰-糖-莲子-羹便就此死去…… 莫名附于房中从未用过的玄铁铁之上,从此成了一缕剑魂,可因此卢钧越的运道却变了,曾经的病秧子突然奋起,随军出征立下赫赫战功,一跃成为大将,回京之后他杀掉长嫂,废掉长兄,夺得武定侯之位! 期间卢钧越再度出征得胜归来,他已是大权在握的从一品宣威将军。 他身披银白铠甲,手持玄铁剑闯入武定侯府废弃的后院,那里住着原武定侯世子卢均阙。 “四弟好算计!”卢均阙一脸沧桑,声音嘶哑。 “受死吧!”卢钧越没有任何解释,执剑就刺,卢均阙根本不是他的对手,一招之中便被他刺中要害。 “好狠的心,只可惜了清韵!” “住口,不许跟我提她,你不配!” 卢均阙捂着鲜血淋漓的胸口只来得及指着他大喊一声:“杀人凶手,是你,是你害了清韵!”便重重倒地! 谁,谁是杀人凶手?赵清韵全身一寒,玄铁剑顺着被沾染的血,突然碎成两截。 “啊……”一阵如雷的吼声响起,赵清韵吓得从睡梦中惊醒:“啊,不要,不要……”她明明已经死过一次了,却仍梦见了有人要杀她! 卢均阙说是卢钧越毒死了她?不,她绝不相信卢钧越会杀她,他们的夫妻感情明明那么好!他经常抱着她温柔地附在她的耳边说:她是他这辈子最爱的女人! 可是,当年她喝下的那碗-毒-莲子羹,到底是谁人所为,又是为了什么? “咳咳……”赵清韵捂着胸口一阵颤抖,她受够了剑尖的死人和鲜血,幸好玄铁剑断裂,她终于得以脱身,她以为一切终于结束,此后尘归尘土归土,只是醒来后她却成了京城顺天府赵清昀——京城之中名噪一时的天才神童。 “我的儿,你可千万不能有事,不然你叫我怎么活?”母亲卫氏一大早就在她的床头大哭。 “咳咳,我……我没事!”赵清韵……不对,现在应该唤她赵清昀。 她轻轻咳嗽着,看着卫氏上了年纪却清秀雅致的脸,眼角泛着泪珠,双眼红肿,哭得五官都变了形。 “我的儿,是谁那么不长眼,那么深的水塘,也把你往里推,你要是有个好歹,我非一头撞死不可!” “母亲……”赵清昀哽了哽,既然认了这个身份,这个母亲是必须要认的。 她模糊的记忆中好像记得很那个推他的人,又好像不记得,她捂着脸,她怎么这么倒霉,上辈子被人莫名其妙毒死,这辈子刚醒来,就又陷入谋杀之中…… 卫氏满心悲凉,慈爱的手抚上她的肩头,轻轻拍着:“我的儿,苦了你了!” “母亲快别这样说,我不苦!”真正的赵清昀苦不苦,她不知道,但她被困在玄铁剑中十六年再度重生回来,她只觉上天厚待,如何会苦? 送走卫氏,门口柳嬷嬷进来道大少爷来看她了。 赵清昀正襟危坐,一身圆领灰白袍子的赵煦踱步而来,一看到他,眼神里便流露出打量还有一丝诧异。 赵清昀打量着他,他身材清瘦,脸庞英俊,只一双眼眸生得细长,像狐狸的眼睛,里面惯常盈着算计。 “大哥真是稀客,是想来看看我有没有被淹死吗?”赵清昀张口就道,说完之后她才紧抿住嘴唇。 她不知道为什么一看到他就会这么说话?面前站着的可是他的庶长兄赵煦。 他比他大四岁,以前没赵清昀的时候,他就是赵家长房长孙,受尽老太爷的宠爱。 可自从卫氏生下赵清昀这个长房嫡孙之后,他这庶出的便只能靠边站了。 又适逢乡试过后,赵清昀满心胜负,一举取得第三名,在赵氏一族占尽风光,传出大才子之名,以至赵煦十九岁才混出的举人在他面前显得微不足道。 赵清昀幽幽的想,会不会是赵煦觉得是她挡了他的路,怀恨在心,向他下手? 可仔细打量这个背影却又不像…… 她再往深里想,脑袋就跟要炸了似的,疼起来记忆一片空白! 赵煦脸上阴光乍泄,一双狐狸眼直直地看进她心里面,面上却淡淡道:“二弟这是何意?” 没有他之前,他在家里一向得宠,所以素来要强惯了,凡事都想争个第一,可自从有了他……他握紧拳头一脸阴沉。 “没什么,闹着玩儿!”赵清昀咬住嘴唇。 她本就生得清秀,此时嘴唇咬住,唇红齿白,面庞绯红,身上平空多了几分不一般的婉约之气。 赵煦看得心头更沉,摇头而出,这赵清昀生得秀气,又如何当得赵家长房嫡孙的名头?竟还妄想让他支应赵氏长房门庭,莫不是说笑话? 他一走赵清昀便立刻思忖起来,她前生之事未了结,现在又落到这般身份,她揉着眉眼,暗自思索了一阵,赵清昀当时的名声似乎挺大,在顺天府有天才神童之名,可好像不知在什么时候突然就没了,说是天妒英才…… 掐指一算,时间对不上,所以落入水池这一关竟还不是她的生死关,这也意味着,她的重生并没有挡去赵清昀的死劫。 她还是会死?可是什么时候死,死于何因,她一无所知…… 赵清昀心口寒凉,十指紧握,她既然重生了,就不会再让自己那么轻易地死去,她得自救! 原身的身子骨弱,寒病一养就是半月,她正好趁此机会躺在床上搞清楚了赵家的来历,他们一家子书香门弟,家学渊源,上数五代一门五进士,秀才举人无数。 一家子都认定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故赵清昀病好后没歇两日,便被叫起来去祖父书房读书。 屋外刚下了一场春雨,细如牛毛,天气尚冷,春寒料峭,一出去迎面一阵冷风吹来,赵清昀便打了个寒战。 在大丫头夏草的要求下她在外面多披了一件杭绸节枝绣纹竹的披风,将她病愈后纤弱的身子遮挡了两分。 到达正轩堂之时,却见大门紧闭,门口站着一排着青绿锦绣常服的侍卫, 她一脸狐疑,顿步上前,却被他们腰间跨的绣春刀拦住了,站在廊庑下,她仿佛听到书房里发出的争吵声…… 声音不大,但祖父的声音很急,似乎格外生气,赵清昀正想着,何事会让一向脾气还算温和的老太爷如此发怒,便见红木雕花木门打开,一人大步而出。 那人身着玄衣,墨发高束,身形挺拔,逆光走来,眸如鹰隼,冷厉阴沉。一身气场极冷,赵清昀尚离得他五步远,便已被他气场所慑,心头情不自禁揪紧,连脸都没看清便连忙弯腰行礼,不敢贸然抬头。 那人缓缓走近,每一步沉稳如千钧之重。赵清昀低头只能看到他墨黑的皂靴,和缓缓飘扬的衣摆,看着衣摆飘过的角度,知道他越来越近,赵清昀突然好奇,他到底是谁? 错身而过,那人腰间挎着的长剑扬起,发出轰鸣之声,赵清昀顺势望去,那把剑,剑身古老,剑柄镶嵌着一枚赤红鸽血石。 “啊……”她轻呼一声,只觉大脑之中已是缺氧,呼吸变得困难。 那人冷冷看他一眼,见只是个穿着月白长衫的少年,身姿挺拔,身形匀称,低着头,看不清长相,但一身气质还算清新,他冷哼一声执剑从他面前路过目不斜视前行。 赵清昀身子摇摆之际扶着假山,手指紧紧贴住突起的石块,痛得浓眉紧皱,可心口传来的重击让她无法起身,也无法张口。 那人却头也不回,已经出了月洞门,身形高大,身姿挺拔如松柏。 赵清昀幽幽看着,直到一白衣男子顺手扶了她一把,凑在她耳廓小声调侃:“我们国公爷不好男风,你该换个姐姐或妹妹来!” 赵清昀有理说不清,索性闭口不谈,只抬头睇头他一眼,却又立马睁大双眸,心跳如擂鼓:“你……” 这人……这人她认识,那刚刚那人…… 赵清昀心头涌起无限的震撼,万千思绪像华盖般笼罩下来,压得她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