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尘良有些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刚才一时冲动开口,可是连他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说什么,他拿开云方的手,清了清嗓子:“我没事,回家吧。”
离上一次云方住在这里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月,院子里堆积的铁片钢管也少了很多,堂屋里的废品应当是被易尘良卖了,屋子里收拾的很干净,甚至添了张桌子,上面还放着盘看不出到底是什么的剩菜和随意扔着的筷子,边上甚至还有块啃了半张的煎饼。
“你上次用的牙刷牙杯和毛巾在柜子里。”易尘良一进门就去收拾那张有些凌乱的桌子,“床头边上那个。”
云方走进卧室,发现那张木板床上的凉席终于被揭了下来,不知道易尘良从哪里找来的褥子,上面铺了条奶黄色的床单,尽管这颜色不管是跟这间屋子还是易尘良这个人都非常的不搭,但不可否认奶呼呼的颜色看上去非常温暖,让人想躺上去睡一觉。
不过易尘良显然没有叠被子的好习惯,凌乱的被子贴着墙边,看上去皱皱巴巴的。
易尘良这时候从门外走进来,有点尴尬地看了那奶黄色的床单一眼,“打折买的,便宜。”
云方揶揄地看了他一眼,笑道:“挺好看的,衬你。”
易尘良强行忍住想揍他一顿的冲动,弯腰给他拿柜子里的牙刷毛巾,硬邦邦道:“不爱睡你就打地铺。”
云方仰面躺倒在床上,长长地舒了口气,整个人变得无比放松,他盯着头顶上那个老旧的灯泡缓缓地眯起了眼睛,嘴角还噙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我可没说啊,要打你打。”
易尘良将毛巾扔到他身上,“赶紧洗漱完睡觉。”
云方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有气无力地冲他抬起只手来,“劳驾。”
易尘良气闷地瞪了他一眼,伸手将人拽了起来,紧接着把人往外面推,“外面水缸里有水。”
亮着灯的一方小院子里,两个少年蹲在枣树下刷牙,门口昏黄的灯光拼了老命也只能勉强照到枣树边上,让他们不至于摸黑。
云方吐掉牙膏沫又使劲漱了漱口,嘴里清新的薄荷味驱散了他大半的困意,“作业做了吗?”
正漱口的易尘良险些被呛到,他恶狠狠地将嘴里的泡沫水吐出来,“我明天早晨做。”
云方表示怀疑,“来得及吗?”
“来得及。”易尘良累了一天不想再挑灯夜战,催着云方洗脸赶紧去睡。
现在的易尘良所经历的一切都不是他记忆中的事情,他已经没有办法再根据经验来作出相应的对策,但是这样反而让云方觉得新奇起来。
一个截然不同的、充满无限可能的易尘良。
他在夜色中无声地笑了一下,被易尘良拉起来去洗脸。
等两个人洗漱完关灯上床钻进被窝,已经快十一点了。
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将两床被子上的花纹都照得纤毫毕现。初冬的天气已经开始冷了,云方将放在外面的胳膊缩进了被窝。
“冷吗?”易尘良在旁边问他。
“不冷。”云方转过头看他,“还没睡?”
易尘良侧着身子正对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说:“今天你为什么要送我回家?”
虽然他想了一路也没想明白云方为什么要送自己回家,还丝毫不把自己当外人理直气壮地住下。
当然,关于云方的事情,他就没几件能想明白的。
为什么呢?
云方自己也想知道。
是看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可怜,是看他眼巴巴地望着自己觉得心疼,还是单单只因为这个人叫易尘良,是他从来没有爱护过的自己。
云方近乎苛刻地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现在的他和易尘良已经是完全独立的个体,没有他的照顾易尘良也能自己活下去,即便是他想照顾易尘良,他也完全不必做到这个地步。
可他还是这样做了,他想不明白,索性不再去想。
“啊。”云方困倦的闭上了眼睛,声音里不自觉带上了点笑意,“可能是今天天气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