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连国没有打断儿子的话,让他一口气把想说的都说完。完了,忽地笑了,比刚刚那会儿笑得更开心:“真不错啊,真是长大了,想得还挺全的。”
从小到大,祁兴和难得被父亲夸赞,猛然之间还有些羞涩,挠挠头问道:“那您是不是又要北上了?”
“不用,不过过了节要南下一趟。”
“南楚近来是又有什么动作了吗?”
“知道的还不少。”
“那我好歹也算是将门之后,这些东西多少了解一点也没坏处吧。”
“这话说得倒是在理。今天进宫,陛下说南楚在京中的使臣昨日进宫了,说了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东西,但是话里话外听着不是要谈和约就是要打仗。
我想着最近也没什么事,就跟陛下说南下去转转,就算南楚想动手,我们也好有个防范。”
“大哥二哥也随您一块去吗?”
“就你这两个哥哥的性子,我就算想不带他们,他们俩能同意吗?”
“好,我知道了。我会照顾好娘和家里上下的。”
“嗯,你知道就好。走吧,去看看那个家伙,看看还能吐出点什么出来。”
地牢里总共就只有几间,惨叫声已经听不见了,但是只凭着血腥气就能轻易地找到这间屋子。
屋子用的也是铁门,整间只留了一个只能递一只碗的小洞,别处都封得严严实实的。
凑在门边还是能听见里面低沉严肃的提问声以及微弱的回答的声音。
祁连国并没有推开门进去,只是领着祁兴和在门外等着。
“哎,最近你们书院跟国子监不是闹什么古文新文闹得沸沸扬扬的,潘承礼都在朝堂上提了好几次了。”
“您不是也想问我站在哪一边吧?”
“那你是站在哪一边的?”
“哪一边都不站吧,这种东西怎么可能分得清个孰对孰错?
总不能连写什么样的文章都分个三六九等出来吧,那往后哪儿还有人敢读书了?”
“真心话?”
“打心眼里这么想的。”
“那要是以后朝中非争出了个对错呢?”
“我觉得不会出现这种情况的,于读书无利啊。不过,倘若真的出现此种情形,那我又能怎么办呢?再同他们争?
反正古往今来的书浩如烟海,多找些书看看,反正我也不会写文章。
况且,这种情形的出现恐怕与朝政脱不开关系吧,那哪是您儿子我能掺和得了的?
真到了那一天,那我就躲着呗。”
明程侯抱着胸,看起来笑得还挺开心:“还不算傻。”
“古往今来搞过多少这种文章争辩,大多都成了结党站队。并不是说不能站队,站的时候要想明白搞清楚了,走的路究竟有没有歪。”
父亲同自己平日里都是一个骂骂咧咧,一个油嘴滑舌,难得有今天这般语重心长的谈心。
今日此般,虽说颇有感触,但也一时有些无措。
幸好这时铁门打开,里面审讯的副将递出来一卷牛皮纸:“侯爷,又吐了几个名字出来了。”
明程侯接过牛皮纸扫了一眼就扔给了祁兴和,上面有几个名字是他认识的,都是青、桐两州的叛军将领。
“和咱们刚刚猜的差不多,看来他们是贼心不死还想再掀点风浪起来啊。”
明程侯稍加思索,冲副将道:“你速速前往青州,把这边的情况和秦将军说一下,嘱咐他平日还是以休整训练为主,千万不要贸然进山。”
把暗道通向地牢的厚重大门关上,祁兴和禁不住冲父亲问道:“不打吗?”
“怎么着,你很想打吗?”
“那肯定不啊,您看我像是好斗之徒吗?我只是觉得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把他们彻底地清扫一遍?”
祁连国摇摇头:“你爹我打他们打了三年,这才多久,他们还是藏在山贼之中活了过来。
我早就知道,想要彻底地把他们清扫干净,是不可能的。对于他们,不能逼得太紧,太紧了反而出来咬一口。”
他又看向儿子,上下打量了一番,弯腰拍了拍他的左腿问道:“累吗?”
祁兴和被问得一愣,忙摇头。
“用个不恰当的比喻来说,我大宁现在就像你一样,跛了脚,甚至还更严重,露出的破绽太多了。唉,危机四伏啊。”
说罢,他揽过祁兴和的肩一块走上去:“大宁的担子将来还是要落在你们身上的,要加油啊,小伙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