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摸了摸脸上惨烈的淤青，抬头对眼前农民打扮的村民笑了笑：“没什么，昨天晚上上厕所的时候没开灯，被一只突然出现的大猩猩狠狠揍了。”

村民没意识到他在开玩笑，闻言顿时紧张起来：“大猩猩？是妖怪吗？！”

刚说完他就反应过来自己声音太大，连忙偷偷看了看左右两边，这才压低声音问道：“您是被妖怪害了吗？”

他一拍大腿道：“我早就说这里的领主脑子有问题，居然让妖物光明正大住进来，可惜他们都说我杞人忧天！”

商人面带微笑：“世人多愚昧，像你这样聪明人不多。”

“可不是吗？”村民激动起来，自觉找到知音，“还是旦那懂我。

这里的人说他们只收三十分之一的稻子，加上商队收益全部用来建设村子，平时也不需要做苦力——怎么可能嘛！”

他说的兴起，出了一头汗珠。

“我在好多庄园干过短工，每个贵族老爷都说的好好的，应允的时候一个比一个能找借口，说好的报酬能到手十分之一就不错了！”

商人递给他一块绢帕：“但是我听说这里的领主是僧人，僧侣要遵守戒律，应该不会说谎吧？”

“旦那你也不懂啊！”村民擦完汗，手脚麻利地将绢帕收进怀里，眼神带着看穿一切的讽刺，“僧人又怎么样？他们这些修行者并不把我们当人啊！”

“……”

商人古怪地打量他——原本以为只是个目光短浅的农夫，当然这点判断也不能说错，可这名农夫却一语道破他花了十多年才看透的真相。

“……你说的不错。”商人叹了口气道，“我正是知道这点，才想把大家都拉出泥潭。”

村民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我知道旦那是好人，你给我们这么多钱，还打算把我们带到惠比寿大人庇护的领地，却一分回报不要，简直是圣人再世！”

村民面露畅想：“惠比寿大人可是财富之神，生活在祂老人家庇佑下，我们一定会富足起来。！”

“没错，惠比寿大人会庇佑我们的。”商人应和道，垂下的眼眸却透出鲜明的讥诮。

村民受到鼓舞，握着拳头道：“我会帮旦那好好宣传，说动其他人一起搬家！”

商人目送村民远去，一瞬间觉得周围的喧嚣也没什么意思，索性转头返回旅社——他们这一群人租住每天要花五个小判，平白空着太浪费了。

他给自己找着借口，不知不觉路过街口，忽然听到一阵热闹的欢呼。

“各位，我们远道而来，正是为了传播惠比寿大人的神旨，大神不忍看到你们受苦，特命我家主人为你们排忧解难。”

街道边搭起一座简易的木头台子，用珠宝绸缎作为装饰，日光下粼粼闪光，保证一眼看过去脑子里除了“贵”什么都想不到。

商人的仆从按照他的指示慷慨激昂地发表演讲：“你们缺少钱财吗？你们还为吃不饱饭伤脑筋吗？这些，惠比寿大人都能为你解决！”

他一边说一边从台子边缘的盆里抓出一捧碎金抛向人群，引来又一次欢呼，人群拥挤着争抢地上的金子，商人一不小心，被挤的东倒西歪，差点摔倒。

有人抓住了他的手臂。

商人借力站直，喘着气笑道：“哈哈哈看来这几年日子过得太好了，谢谢您了……”

他看着身旁面容稚嫩却满身力气的少年僧人，剩下的话梗在喉咙里。

倒是真茂若无其事地对他点了点头：“不客气。”

商人哑然失笑，弯腰行了一礼：“这可真是失礼了……领主大人。”

“嗯，你找我有什么事？”

商人噎了一下，他习惯了贵族间的饶舌，很少见这直白到不留情面的质问：“……现在不是您来找我吗？”

真茂看着他不说话，金眸是看穿一切的了然。

商人索性干脆利落道：“我的价码早就开出来，希望您能将妖刀卖给我。”

“不可能，”真茂平静道，“那是我的东西。”

商人遗憾道：“看来我们达不成共识……”

“你的目的绝对不止于此，”真茂说，“你是财富之神手下最得力的干将，值得你出手的交易可以直接改变这个国家的局势，我的村子加上一把妖刀也不值得。”

“哦呀哦呀，”商人惊讶地睁大眼睛，“你和狐神的关系果真很好嘛，祂连这个都告诉你。”

因为兴奋，他的瞳孔下意识扩张：“除了神明，妖怪、修行者都只会觉得我是个走了好运被财神眷顾的普通人类，我的财富都来自惠比寿大人的庇佑，只有神明……”

真茂对他的自我剖析不感兴趣，直接打断他：“所以你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真冷漠啊，”商人恢复正常，打量了他一会儿，忽然笑起来，意味深长道，“如果是被这么多人喜爱的真茂大人，我倒可以免费把情报告诉您。”

“财神想要的是你，确切来说，是所有不在平安京任职的野生神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