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救了,就有一丝希望,您不救他,他就一丝希望也没有了。况且,安医生无所不能,自然是能救得下他的。”姜亦恩笃定地回看着安寻的眼睛。
“无所不能?”安寻愣了一秒,苦笑一声:“既然觉得我无所不能,今天上午为什么要冲过来保护我?”
她用了保护这个词,她觉得自己被保护了吗?姜亦恩面容上逐渐晕开欣喜:“我……保护到你了吗……”
安寻没有回应,反问了句:“你应该也听了一些传闻吧?不知道这种情况,我是可以处理的吗?”
姜亦恩皱了皱眉,疑惑道:“传闻?哦……您说那个……”
所谓传闻,就是苏问逢人便说的:
「你们新来的,只要记得一件事儿就好,别惹安寻不痛快,她一个能打三个。」
这确实不是苏问造谣。
安寻从小体弱多病,父亲为了让她强身健体,就送她去学习剑道。谁知道这个学神体质,学什么像什么,虽然不是什么力量型选手,但有得是巧劲,中学毕业那年就拿到了二段,还顺便拿了个全国青少年剑道大赛的冠军。
苏问逢人就说,不过也是为了让那个不善言辞的冰娃娃不被新来的小蹄子们欺负罢了。毕竟谁都知道现在的小孩一个顶一个的机灵,鬼主意天多。
所以,尽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她,放倒三个小流子不是难事;
所以,这也是全科室上下的人都怕她的原因之一,毕竟……打不过。
姜亦恩想到这个传闻,忍不住噗嗤一声,她才不信看上去柔柔弱弱的冰美人真的会跟人干架呢!
“且不说传闻这东西没谱,就算是真的,凡事都有个万一吧,万一你没能躲过呢?只要是有万分之一的概率,伤着了那就是百分百。以后也别什么事儿都往前头冲了,亏得她们还说您说个冰坨子,冰坨子不应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吗?”
“是吗?事不关己吗……”
这句“事不关己”,惹得安寻眼神落寞了三分。可前几句,倒让安寻心头阵阵酸软,她从小就太聪明了,聪明到所有人都觉得她可以独立做好自己的事,可以懂事到理解和包容一切。
所以即便她小时候在机场哭得撕心裂肺,母亲也没有一次为了她留下。那件事发生后,她也满眼狼狈的哀求父亲留下,泣不成声地挽留,挽留,再挽留……那人终也还是一意孤行的踏上了去异国的航班。
从来没有人想过万一,万一她不想那么懂事呢,万一她一个人真的撑不住呢……
安寻的嘴角好像颤抖了一下,眼睛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充盈着,只是她低着头,姜亦恩看不分明。
静默片刻后,安寻岔开了那个话题,轻声说道:“我还是实习生的时候,也遇到过跟今天一样的事,当时那个病人倒在医院门口,窒息了,我当下就给他做了切管。不过没有这次幸运,发现的时候就已经太晚了,没能救回来。”
姜亦恩听完,只问了句:“后来呢?”
“家属闹事,我也受到了院方严重的处分,要不是陈教授在院长面前求情,把所有责任都自己担下,我大概已经不做医生了。”
“经历了那一次,你还是会毫不犹豫的冒险。”现在再想到刚刚安寻执意要手术的样子,姜亦恩心底微微撼动。
“我怀疑过,犹豫过,我做了自己认为对的事,可是所有人都在责备我,也连累了许多人,尤其是陈教授。”
姜亦恩看着安寻的目光逐渐变得失落,一阵心疼。
“陈奶奶不会怪你连累她的,她那样的人,倘若你真的见死不救,她大概才会心寒吧。如果这世上所有人都事不关己,那该有多孤独啊……”
继而转过身凝视着她的眼睛,又一次笃定道:“他们责备你,一定也不是觉得你做错了,是他们害怕,害怕一位好医生会因此断送了前程。”
“希望你事不关己,是因为心疼你从来不会事不关己啊。”
“况且,管别人怎么想呢!你说过,行医的准则就是治病救人。就是让所有人都失望,也别让自己失望。”
姜亦恩说完这些话时,眼里满是光晕。
安寻看向她,觉得她和在音乐厅门口往自己手里塞进一颗牛奶糖的小丫头,判若两人。嘴角竟微微上扬,眼神里微妙的一阵温柔:“谢谢你,亦恩。”
只是一瞬,那笑容也被姜亦恩捕捉到了,不知道为什么,竟然有一丝熟悉的感觉,像在那里见过似的,恍惚间,耳边似乎传来了一阵轻灵。
“安医生笑起来,好美呀。”
安寻一愣,瞬间收起柔软,起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