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朝辅亦是颔了颔首,道:“那便不送了。”
吴章动身的档口,莲踪下了台阶,朝着还跪在地上的阿沅伸出了手。
阿沅抬起头,迎上的便是笑颜盈盈的莲踪,随即也伸出手来依着莲踪手上的动作站起了身。四目交接时莲踪什么也没说,只是扬唇笑了笑,随即牵着她转身对沐朝辅道:
“国公爷,若无其他吩咐,莲踪也先行告退了。”
沐朝弼闻言也站起了身来,刚伸出手欲要挪动步子便被来自沐朝辅的一束冷冷的目光遏住了。
“先生慢走。”沐朝辅对着莲踪轻声细语后,目光复又带着厉色投向沐朝弼。
莲踪冲沐朝辅颔了颔首,牵着阿沅径自越过仍旧跪在地上的沐朝弼便朝院外行去。
待阿沅同莲踪走远,沐朝辅便三两步跨下阶梯来到沐朝弼身前,抬手便狠狠给了他一耳光,镇怒道:
“为什么这个禾阿沅还活着?”
沐朝弼挨了沐朝辅一巴掌,左耳嗡鸣作响,可他却只一言不发低着头,任由沐朝辅接连两个耳光又火辣辣地落在脸颊上却依旧纹丝未动。
“查找牛虎铜案、寻得梁王宝藏乃是圣上的密令,本已被寻获的铜案一夜之间又不知所踪,本公这才不得已出此下策让禾丰作了替罪羊,可现下无端端又冒出个和氏孤女来当着巡抚吴章的面让本公重查此案?你可知历任巡抚入驻云南府哪一个不是觊觎着沐府的权利和财富,明里暗里授意于圣上,个个都在等着沐府出纰漏好将沐府势力一举连根拔除。你又可知如若东窗事发,沐府将面临着什么?”
“知道。”沐朝弼抬手擦了擦嘴角破皮处的血,淡道。
“当初叫你带人去禾府时本公是怎么同你说的?儿女情长一文不值,这个女人存在的一天都只会是你的绊脚石,禾家人一个都留不得。你出身贵胄,若是不够狠,如何在这尔虞我诈的世间立足?沐府功绩赫赫、拥兵边陲,这一切本就让圣上颇为忌惮,只要随意安一个私吞梁王宝藏、意欲谋逆的罪名,到时你我就是犯上作乱的乱臣贼子,沐府百年基业便会于一夜间化为灰烬!沐朝弼,你想毁了沐府吗?”
“朝弼不敢,请长兄责罚!”沐朝弼抱拳,躬身一揖,道。
沐朝辅见了沐朝弼嘴上不反驳可一副面不改色的样子,瞬间又是一阵怒气涌上心头,抬手便又想打下去,可手才到他面前便顿住了,继而轻轻落在他肩膀。
“二弟,记住,你的妻子是临安府望族贵女张氏,只有他才配做沐府二公子的正妻。”
沐朝辅边说边拍了拍沐朝弼的肩膀,似是语重心长地道。
沐朝弼颔首,目光盯着方才沐朝辅扔出掉落在地的那串翡翠珠串道:“是,朝弼谨记长兄教诲。”
沐朝弼收回目光,语气冰冷地道:“兄长,叶莲踪此人怕是不得不防。”
沐朝辅闻言不禁看向了方才莲踪阿沅行去的方向,眯着眼道。
“那个叶莲踪本公真是低估他了。给我盯紧他,尤其是看他是否同巡抚三司私下有所往来。”
“是。”沐朝弼抱拳颔首,眸子里一簇火焰腾升着便烧进了他心内。
同莲踪出了沐朝辅的小院,行至花园旁的长廊时一主一仆两个女子将将从假山后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为首的黄衫女子手团扇半掩着芙蓉般娇美的脸,正同身后提着食盒的婢女说笑着。
阿沅余光瞥见了一抹有些熟悉的身影,随即驻足转头朝那其中为主的黄衫女子处看了一眼。
这一眼,阿沅皮笑肉不笑地迎着黄衫女子牵了牵唇角,可那黄衫女子却被阿沅这一眼吓得呆愣在了原地。
一眼后,阿沅带着没有半点生气的笑脸复又转身跟上了莲踪的步子。可愣在原地的黄衫女子却被吓得连退了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将那身缂丝牡丹裙也染上了泥污。
这人正是沐朝弼的夫人张氏。
“夫人!夫人您这是怎么了?”身边的婢女见一向得体端庄的张氏不知怎的竟失了仪态,随即忙不迭将她扶起。
“是她?怎么、怎么会是她?她不是死了吗?不是死了吗”惊惧交加中张氏瞪圆了眼睛,牢牢抓着婢女的胳膊一遍又一遍急促又小声地重复着这句话,手上力道竟让尖利的指甲在婢女胳膊上掐出了几个血印子。
两人行至长廊转角,阿沅不由地冷笑了一声。
莲踪回过头,轻声问她:“怎么了?什么事这么好笑?”
“没什么。”阿沅努力扬了扬嘴角,垂下头去,跟着莲踪继续朝沐府大门的方向行去。
从沐府返回自家府邸的马车上,巡抚吴章双目微闭,十指相交,两个拇指指尖一下一下相点着。似是在心底盘算了许久,吴章悠悠睁眼,懒洋洋提着嗓子喊了随行的亲卫一声。
随行亲卫闻声立马撩开帘子进了车厢颔首回道:“大人有何吩咐?”
吴章皱着脸打了个呵欠,慢条斯理地道:“三年前本官还未任云南巡抚时,云南府右卫有个指挥使叫什么来着哦,对了,叫禾丰。去,去查查。”
“是!”随行亲卫领了命便退了出去。
“沐王府?国公爷?这云南也该换换天了。”吴章拢了拢身上的氅衣,复又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