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玄玄这两日瞧着舒池朗越发的不顺眼,坊间称他“长安小公子”果然不是乱叫的,他真是天生一副花花公子本多情的面相,还有一副他长安中心,人人谁都爱他的花心肠。才不过两日,李敏已经被人哄得晕头转向。想来自己那日同她掏心挖肝的肺腑之言,都吃进狗肚子里了。
本来阿蒙说明日才去西市找陶师傅,李玄玄实在看着两人在院中不爽,一早就催着阿蒙出发。
宋清尘本想着带李玄玄去长安城过重阳节,可眼下才初八。可见到姐姐如逃离魔窟一般想远离院里这花花公子和花花小姐,就忙收整东西,准备随她下山。
关于离去之日,他心中已有了打算。
“兰娘,你今日再去催催李敏的奴才,就说这孤男寡女的若是整出来点什么,五婶不会把自己的郡主怎么样,定会将她扒了皮去。你懂怎么说吧?”
“嗯,兰娘知道。”
“最重要的是,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该威胁的时候要好生威胁一下,不然她们主仆都有些脑子不好使,听不懂人话。”
“嗯嗯。公主放心,四郡主的那小奴平日里总被齐王夫人虐打,自是怕的。保证下午人就离开碧树凉秋书院。”
李玄玄换掉了平时仙风道骨的衣衫,束起头发,插了黄玉簪,她的马车太过高调,不便出行,这日就穿了一身贴身的胡服,骑马出行。
那一身浅金黄的胡服衬托的她英姿绰约,与先前半散着头发寡淡颜色的道服装扮迥然不同,但却各有滋味,仍是一个娇俏的胡服女子。
她起身上马,两人一人一骑,驾马下山而去。
九月九日为重阳节,京城的官家休沐之日,回有重阳各类活动在长安城中举办,因此这一日虽为初八,也热闹的很。
两人入城下了马,沿着朱雀大街,朝着西市走去。
长安城内共有一百零八坊,东西两市,三十八条大街,以明德门到朱雀门之间,贯穿南北的朱雀街为中轴线,西边多为百姓,东边多为官宦之家。而东西两边各有一个热闹的街市,唤作东市、西市。
唐朝陶瓷业十分发达,眼下北方地区以河北道的邢窑、定窑、京畿道附近的铜川窑最多,因产量大,离长安近,闻名于世。邢窑和定窑产白瓷为多,陶师傅曾在邢窑烧了许多年,因着这门手艺,在长安安家糊口起来,他的看家本领也是白瓷,因他独特的着釉技术,让原本透明的釉色能显示一种淡银色的光感,陶师傅的柴烧窑产的瓷被叫做梨花白瓷。
陶师傅做的瓷器胎胚厚重,釉色均润,是难得一见的高手。两人按照兰娘给的地址寻来,便进了城郭之西南的永和坊。
坊内街道十字交错,住着几百户人家,只问了路口玩耍的小孩,就带着两人寻到陶师傅的家。他那院子因要制陶,较为宽敞,院中搁着许多木架子,架上晒着已经加工成形的泥胚。看那器形,有日常人家用的碗、盘、杯、碟。
陶师傅正在院中打水,见一个胡服小娘子在前,绿衣小公子在后,进了院子来,他打眼一看,便知前头那人才是今日的大客,因后头的小公子一直深情款款的望着她,“小娘子可是兰娘的主子?”
“好眼色,见过陶师傅。”
陶师傅请二人进屋,沏了一大壶咸茶来,“粗茶,小娘子小郎君,解解渴罢。”
李玄玄谢过,就从包袱中拿出此前阿蒙画的图纸,“陶师傅,你且看看,这样的器型和花色,能烧制出来么?”
陶师傅接过纸张,粗糙的手指在图纸上摩挲,一页页翻着,有时邹起眉头寻思一阵,有时点点头。
过了大半个时辰,才将厚厚的图纸看完,他将图纸重新摆放整齐,递给李玄玄,“小娘子,这些器型拉胚是没问题的,就是有的器型比较难做,价格会高些。还有这花样得找画工一流的画师才行,这个价钱就更高了。而且我瞧着,很多宫里的画师都画不出这般精巧的玩意,有些难。”
李玄玄笑着接过图,“你照着这个来就好,里面这些手绘的图案,一般都比较简单,烦请你去找画师来画。难的这几张都是他画的,让他自己画就是了。”
宋清尘笑道:“多谢姐姐夸奖呢。”
陶师傅喜上眉梢,这是个大单子,这一年的生计都有着落了,“择日不如撞日,正巧前几日制成的胚正在院中晒呢,二位去挑稀罕的器型,今日画好,夜里就可以入窑,最多不过两三日,就可以烧制出来。”
眼下的釉色虽没有后世种类那么多,但是会有些失传的颜料,比如陶师傅现下就从里屋,拿出来了一筐各色的石头。他动作娴熟的将大石块砸小,小石块磨碎,再上一道石臼,细细的碾磨至极细的粉末状。
有的矿石颜料可以直接加水使用,有的还需要过水、沉淀、碾粉、加油再调和使用。好在陶师傅还有些存货颜色,新旧交替着刚好够阿蒙画完几只瓷器。
阿蒙画在泥胚上的颜色都是黑灰的感觉,起初瞧不太明白,可过一会干了的颜料就呈现出不太一样的颜色。陶师傅说,待高温烧制出来就是七彩缤纷的,与这时看到的颜色,还会大不一样。
李玄玄如同个没见过世面的小孩子,端端坐在一旁瞧热闹,偶尔也帮一点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