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沈流光环顾四周,见堂中众人皆被声音撼住。
自己使个隐身术,几个健步,飞身上了二楼。
身后筝蓉端着两杯茶转过身来,“咦,沈公子呢?”
上得二楼廊台,转角处有一个神龛,里面摆着观世音菩萨的瓷像。这只瓷像可是某位高僧开过光的,里面震慑了一部分观音的真身。
沈流光越走越近,越觉得浑身一忽焚热难耐,一忽冰冷难当。不知挣扎了多久,突然一道金光射来,他现了原身,跪在观音像前许愿:“观音大士,蝶妖此来,并非为己,而是来救人。你听,莲儿姑娘正被歹人所害,求观音放我去营救她。阿弥陀佛,南无观世音菩萨!”
迎面急匆匆走来一个男子,面皮干净,脸色苍白,黑色绸衫里白色中衣领上血红点点,两只手由一只白色手帕交替擦着,手帕上已是红白错落。他瞪了地上跪着的沈流光一眼,欲下楼去。
观音的金光顿时收敛,沈流光忙站起身。使个定身术,那男子一步起,正要踏下楼梯,僵住了身子。
来至莲儿房中,只见满屋零乱,到处都是翻倒的桌椅、柜几。酒和茶交换着气味流淌在地面上,不时被几只瓷器碎片阻隔,打个弯又往别方流去。流到一处,又有一种红色的液体加入,血腥味混合着茶酒香气让沈流光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红色液体来自一个一动不动趴在地上的人。全身赤裸,之前白玉一般的皮肤上,划满了大大小小,深浅不一的红色伤痕,脖颈上那道痕最深,汩汩的血源源不断从那里渗出来,渗出来。下体被填塞了各种杂物,肚皮撑起,像怀了胎的孕妇。惨不忍睹。
沈流光不敢再看,鼻子有些酸痛。
“莲儿!”
她身体已经死透了,魂魄从地上爬将起,向他走来。“沈公子,你还真守约!”
她环视屋子,对这一室的物品残尸,还有倒在血泊里受尽虐辱的身体,先是诧异,再是凄凉。
沈流光一把抱住了她。“莲儿,别看了,都是我的错,我早该来找你,我不该在楼下听曲儿喝茶。都是我的错,我,我赔给你。”
“沈公子,冤有头债有主,不是你的错,你为何要赔我?”
看她从一位艳美娇媚的红妓,沦落为一具全身血污的尸体,再到面前不知所措,孤单飘零的一只鬼,沈流光对人类世界彻底地绝望了。
“赔你,我赔给你,莲儿别怕,我陪你千秋万世!”他也不知怎么发神经说出这些话来。话一出口,惊讶于自己的信誓旦旦。仅仅出于怜悯,他便将自己的千秋万世与一只鬼魂锁在一起。沈流光想想自己,还真是不可救药了,无辜染上人类的又一个顽疾——同情。
“好呀!”莲儿的魂欣喜若狂,想不到自己半生畸零,死了居然能靠上一个负责的男人。千秋万世。她死得其所。
沈流光搂着她出了房,见到那凶手依然定在原地,“要不要报仇?”
“好啊!”她走到他身后,轻轻一推,那太监咕咕噜噜从楼梯上滚下去,跌破了头,跌破了脚,跌破了衣裳。
“公公!”一群官兵冲进青楼,见公公躺在楼梯下,一身是伤,双目圆睁,一动不动。他已经死了,被沈流光摘了魂,封在观音菩萨神龛的香炉里。
一个头目模样的人刀架在贞姐颈上:“是谁,是谁干的?”
“不知道哇,官爷!”贞姐双手摇晃,忽而刀入颈半寸,颈血顺着明晃晃的刀身顺势滴下,她被刀光血影惊破了胆,随手指向二楼台子上的莲儿。“是她!”
莲儿大笑一声,“是我!这假男人,他先杀了我,我又杀了他,一命偿一命,世道公平!”
公平?一命偿一命?谁杀了谁?头目脑子有些乱,不过也听懂了凶手是她,遂下令:“来人呀,把那女人抓起来。”
几名士兵持着刀拾步上楼。沈流光是妖,怎可由凡人支配。他大喝一声“起”,官兵如散落的烟花,被一股力道由楼梯甩向四周的空中。悬浮着,如飞鸟,只是折了翅膀。
“有鬼呀!”看热闹的嫖客里有人大嚷。
真是蠢,我是妖,旁边那只才是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