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谢狰玉又想会不会胭雪只当他是出走一晚,不日又会回来,所以才没有担心他的。
他不妨再等等这人近来说话越来越狠说对自己没有感情了谢狰玉是不信的,胭雪明明还救了他若真不喜欢了何必让他到床榻上厮混。
他等里头吹灭了灯婢女从屋内出去之后良久没听见里面有动静,这才从房瓦上身手敏捷的下去。
谢狰玉脚步轻巧的出现在胭雪房里,她已经睡着了谢狰玉自己点了一盏火光不大的灯盏拿在手上走到她床榻旁。
当他看见胭雪酣睡且不为一丝事烦忧的脸时,再次尝到那股抓心挠肺的滋味。
打她吧不忍心,教训她也下不去狠手实际上他忍让了许多,为了让她不抗拒和他来往,甚至不惜挑衅惹怒让她打骂自己谢狰玉从前骂别人下贱想不到自己也会有朝一日为了一个人自己犯贱。
他看着她细致的温温顺顺的眉眼脑中万念已升想问问她他都不见了,她怎么不派人去找找呢,就不担心他是出了什么事就不关心他的安危?他对她来说,到底是什么,话到嘴边,手都伸出去想要把人弄醒质问,最后还是收回了手。
曾经谢狰玉是不懂心疼人的,但现在他已经学会不让灯盏的光惊扰了胭雪的睡梦,伸手盖住了烛火,任由火舌灼伤手心,等到差不多了,才转身往屋内胭雪常用的梳妆台走去。
妆台里的东西由春月每日清点,少了哪样当日一早,胭雪梳妆时就能发现。
谢狰玉带走的是胭雪最喜欢的一套头面里的花钿玉钗,那一套头面是钟老夫人送她的,花色样式和多年前的有些相似,就是照着胭雪母亲生前的喜好打造的一套,现在缺了花钿玉钗,那套头面立刻就不完整了。
这套头面平时胭雪不轻易戴,都知道她很喜欢很珍视就是了,春月每日点的最勤发现最早的也是这套头面,一下见少了两样配饰,面容慌张起来,“怎么会这样?”
胭雪净面之后同含山走过来,“怎么了。”她目光落在春月打开的首饰盒,里面有两个空空如也的格子,其他头面都还在,她犹疑的问:“这是,东西不见了?”
含山:“昨日不是还好好的,今日怎么一下就少了?”
春月委屈的道:“奴婢每日都会清点,方才打开一看,就发现花钿和玉钗都不见了。都怪奴婢看管不周”
胭雪听她请罪,心里还是相信她的,春月不是手脚会不干净的人,她近来也没有遇到手头紧缺的事,或是家里人出事要她帮忙花费钱财的。
含山:“小姐屋子还有谁会来,不如我同春月召集院子里侍候的人,盘问是谁偷拿了小姐的头面,叫他们如实招来。”
但其实胭雪也清楚,祖母严谨治家,下面的忠仆也不是那等眼皮浅薄的人,她院子里的下人这么久了,都没出过什么事,安安分分的做着自己的活,循规蹈矩,真要有人敢偷拿她房里的东西,也是经常出入她院子的人。
如果真的是为了贪财,干脆将一整套头面偷走就好,拿着花钿玉钗,少了就美中不足的东西又有什么用。
胭雪:“可以先问一问昨日在院子侍候的人,若是都说没有,也不要严厉吓唬她们,派个人到外头的当铺或是首饰铺子问问,有没有收下相似的花钿玉钗的,要是有可以寻迹摸爬找到偷东西的人,要是没有,就说明不是她们。”
“是。”
含山看着春月急匆匆出去的背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道:“想不到府上竟然来贼了,可真大胆,连咱们太守府的东西都敢偷。”
她本是无心一说,胭雪听的一愣,主仆二人你看我,我看你,不由得都想到一个人。
谢狰玉消失不见后,一直没有出现在太守府。
他像是再也不回来了,也像是从来都没出现在汝陵过。
胭雪开始是想着,谢狰玉应该是故意不见的,想要看她为他心急如焚担忧的样子,才躲了起来,说不定是在等着自己派人寻他呢。
然而事实告诉她,之前闹着要她一起回京都,去见太后的谢狰玉是真的毫不留念的就走了。
男子薄情无心,前人说的话都是真的。
他走了便走了,只是,可真叫人不甘心啊。
胭雪懒惰了些许日子,才将被谢狰玉扰成一滩秋水的心境收拾好,似乎知道她近来心绪不宁,有些担忧她的钟老夫人便让厨房特意做了冰食叫她来享用。
钟老夫人捏着勺子,见胭雪尝了一两口就停下来了,“吃这么少,是不合你口味?这酥油和奶糕下面,便是酸甜冰凉的果肉,你舀开来试试。”
胭雪这几天食欲不佳,不想祖母为自己担心,于是在她劝说下舀出酸梅的果肉尝尝,“还是果肉好吃。”酸甜的,她觉得可口。
钟老夫人这才喜笑颜开,“多吃些,天热,你都清减了。叫你出去同闺中女子多来往解闷,你近来也不愿意,你表兄上门见你,你也推脱身体不适不想见他。祖母想问你到底怎么了,又怕你有心事,不好说出来。”
胭雪脸色变了又变,才知道自己因为谢狰玉的不告而别影响这么深,连祖母都看出来了。“祖母,表兄那处,你也替我劝劝他吧,我与他不合适,还是不要耽误他未来前程了,我听闻汝陵有好几位品行高洁的贵女都倾心于他。”
钟老夫人:“你就是为这事烦忧?”
胭雪自然不是,但她不能告诉祖母是因为谢狰玉,而且谢狰玉已经走了,说再多也无益。
她还未想好理由,院子里听见一阵脚步声,和下人行礼的动静。
钟老太守从外面进来,他看上去脸色颇有些凝重,在看见胭雪时愣了下,立马意识到自己这时脸色不佳,便特意温和下来,温声和孙女道:“阿胭也在,我听你祖母说,你最近胃口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胭雪起身,走到钟老太守身旁扶着他,“让祖父担心了,只是天热,不大想吃东西而已,我每逢夏季都是如此,已经习惯了,不碍事的。祖父回来了,也用些冰食吧,这些都是祖母吩咐让厨娘做的,十分解暑。”
她示意含山去呈上一碗新的来,钟老夫人也打发其他婢女出去,“看你脸色,像是发了通大火,怎么回事,你以前可是从不把在公务上发的脾气带回到家里来。”
胭雪闻言吃惊的看着她祖父,钟老太守在钟老夫人身旁坐下,凝重的脸色如云开雾散般,露出些苦笑,“夫人就是夫人,还是你懂我。”
钟老夫人:“难道是出了什么事?”
钟老夫人房里,如今已经只剩下祖孙三人,钟老太守看了看一脸茫然还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就先露出为之担忧的神色的胭雪,他想她大概是以前遭受的苦难多了,所以一旦遇到什么事,率先便有了危机感。
钟老太守:“阿胭这套头面上的珍珠小了些,祖父为你找来更大些的南海珍珠如何,像夜明珠那么大,镶在发冠上肯定好看。”
胭雪吃愣,发觉连祖父身旁的祖母也同意的点头,“汝陵城内的首饰铺子小了些,还是不如京都,南海珍珠华贵,配阿胭正好。”她也不催促钟老太守说是什么事,二人居然就这胭雪的头面讨论了起来,一下便冲淡了钟老太守先前带来的凝重之气。
就在胭雪错乱的以为,是不是祖父没有遇到什么大事,渐渐也放轻松下来时,钟老太守的话如平地一声惊雷,让胭雪面露愕然。“京都乱了,皇子反了,闻朝也被牵扯在其中,我得到消息,端王世子已经悄然带兵回京,联合各方支持太子,肃清内乱。”
胭雪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原来她没想错,谢狰玉果然因为她不答应跟他回京,已经离开了汝陵回家去了。
可是内乱“舅舅和舅母现今如何?”
先有钟老太守和钟老夫人一唱一和,淡化凝重的气氛,现在听见这样震惊的消息,钟老夫人定力深厚,虽然在一刹那变了脸色,却也很快就恢复过来了。
胭雪倒是煞白着一张小脸,忍不住站了起来,“舅舅为人坦荡,他怎么会跟着皇子造反呢!舅母前些还日子来信,说她已有三个月的身孕,现在舅舅出了事,她在京都一个人如何是好。”
南地离京都太远,即便京都内乱,一时半会也牵连不到汝陵。
钟老太守得到的消息已经晚了些许时日了,因为事态严重,这才没憋住发火,回来之前他已经跟下属们经此事商讨过了。事关钟闻朝夫妇,这才回来同家里人说,胭雪有这样的反应,已是他的意料当中。
钟老夫人叹了声气,胭雪才发觉听见这事以后,定力最差的就是自己了,“闻朝出事,不止钟家,多的是人要受牵连,郎君你是一城太守,没有圣令不得入京,这事还是让我带人去京都走一遭吧。”
钟闻朝出了事,他势单力薄,钟家肯定要想办法保他,钟老太守走不得,就只能让钟老夫人出面回京奔波,托关系找人脉将人从里头弄出来。
“祖母,我也去。”胭雪急忙道。
钟老太守这时再也绷不住脸色,没有了故作温和的模样,眉头紧锁,膝盖上的拳头握紧了,神色愧疚的沉声说:“都是我的错,若是当年没有向圣人请愿离开京都,阿胭也不会被段鸿那个继室关在府里折磨这么多年,我对不住女儿,也对不住阿胭,而今闻朝身处险境,更是让他缺少能向他伸出援手的人脉。”
做官就是这般,水至清则无鱼,要想在官场混的好,立的起来扎紧根基,必然少不了同僚相帮,能被陷害或是牵连其中的,多是因为势力单薄。钟闻朝的性格钟老太守过于了解,有时太过清正也不尽然是一件好事,容易被当做靶子被人借机给除了。
气氛顿时伤感起来,胭雪听的也心里一阵难受,还有些手无举措。
这还是第二次见祖父感怀又悲愤的落泪,第一次是胭雪刚到汝陵,祖孙相见,知道她经受的遭遇心疼她,又震怒于段鸿和刘氏对她做的事而潸然泪下。
胭雪慌了手脚,“祖父,我,我也不曾怪过祖父和祖母,以往的事都过去了,如今我也能侍奉在祖父祖母膝下,来日方长,就不要回想从前,徒惹伤心了。”
她想劝二老不要难过了,钟老夫人倒是比想象中还要心性坚定,抹了会眼泪便对胭雪道:“阿胭也同我一起吧,回京我还得再带些人,宣邑我也带走吧,有些事他替我出面也好办一些。”
剩下的就是与钟老太守商议搭救钟闻朝的事,屋外含山敲门,胭雪从她手中接过冰食,却没让她进来,“你在外面候着,等我回院子再说。”
等她端着吃的回到祖父祖母身边,刚好听见他们定下出发的时间,为了能早日到京都,又商量了下去京都要走的路程,并且从现在起,就要命人收拾东西,准备上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