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日,燕王除了例行公事的上朝之外,私下里使了些手段才将惠皇后借着大婚之名塞到他府上的那些奴才原封不动的还了回去。 拔除了那些碍人的眼线,魏翎这才放下心来去西冷阁请林默回去。燕王爷已是将身段放得一低再低,不料却还是在林默那碰了一鼻子灰。 林皮球躲在西冷阁里是连魏翎的面也不肯见,隔空展示了什么叫对不起滚远了一时半会儿不想回去了。气焰嚣张的给燕王撂了一脸蹶子。 此处山高皇帝远,只要她想便可以整日不用见到那喜怒无常的燕王殿下。林默好不容易借着魏翎的口搬了出来,试问又岂会轻易搬回去。 可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转眼就到了燕王殿下携王妃回门的日子。 那日清早,林默习惯了人还没醒就先叫起了妙珠的名字。叫了半晌没人应,她再换碧彤的名字继续。喊了半天,竟连一个应声的也没有。 林默正想睁开眼瞧瞧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迷迷糊糊的就感觉到有个人走到她身边来伺候她更衣。 那人没有女儿家的胭脂香气,身上的气息凛冽得像清泉。林默不知身边伺候的婢女里还有这么干净的气味,便忍不住想凑到人身上去闻。 直到来人的手隔着那层单薄的衣料抚过她的背,林默这才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哪个婢女的手能生得这么粗糙,就跟个男人的手一样。 男人的手…… 这分明就是一双男人的手! “放肆!胆敢轻薄王妃!我看你是……”待看清了来人,林默后面那句活腻了就被她偃旗息鼓的咽回了肚子里彻彻底底的消化得个稀巴烂了。 眼前的不是别人,正是她夫君燕王殿下。林默这会儿总算知道自己为什么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有魏翎在里面那些伺候的人谁还敢进来。 只见魏翎一手捏起林默的下巴,似是要将前几日吃的那些闭门羹一并从她身上讨回来。他捡着林默的话道:“你说我轻薄谁,我是你夫君。” 魏翎把自己的轻薄说得理所当然,林默这回是彻底被他绕糊涂了。那个说好了心中已有她人的燕王是见鬼去了吗,眼前的魏翎摆明了要吃人。 燕王的一言一行都如同脱缰的野马,跟她原来设定的那些剧情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 趁着四下无人之际,魏翎顺势一手环住了林默的腰,将她整个人桎梏在了自己怀里。 猝不及防被他拥入怀中,林默像是被人在脑子里点了个窜天猴炸了个满堂彩,就连挂在外面的那两只耳朵都是红的。 偏偏燕王像是对她那双透如红玛瑙一样的耳朵爱得很,只见魏翎俯身贴耳同她说道:“对不起,是我让你受苦了。” 平日里只懂得舞刀弄枪的燕王许是将自己毕生的柔情都倾注在了这声歉意里面,林默感动之余就连心跳也漏了半拍。 见她是动了情,魏翎当即趁热打铁道:“那几时肯搬回去?” 闻言,林默恍然回过神,竟发现自己险些要被他冲昏了头脑。红着脸答道:“此事容我再想想。” 这个答案虽比魏翎想要的还差了点意思,但好在林默总算是肯松口了。比起当面拒绝,这总还算给他留了一线希望。 不枉燕王爷亲力亲为伺候王妃晨起更衣,魏翎见是把人哄好了这才拍了拍手把一早就等候在外的婢女们叫进来伺候。 婢女们推门而入,一片香山花海瞬时就吹散了方才那一室难以言明的暧昧不清。 说到伺候人更衣,燕王还是半桶水的功夫。剩下的还得让这些伺候人的奴婢来。 婢女们伺候着林默洗漱更衣,燕王殿下则坐在一旁安安静静的看着。仿佛对于眼前的这个人,他有数之不尽的耐心。 林默见婢女们给她换的不是寻常衣物,就连头上戴着的饰物都比平时要多了些。便问道:“这么隆重是要去哪里?” 王妃即便是这么问了,可有王爷在婢女们自是不敢随便答话。 就见方才还坐在一旁的燕王已挪步至林默身后,他的目光在妆台上摆着的那些金银珠钗里扫了一眼,挑出了一只惠皇后赏赐的凤钗替她簪上。“今日是回门的日子,你忘了?” 燕王话里的温柔就连那些从旁伺候的婢女都听得出来,见王爷肯同王妃冰释前嫌,总算是让她们这些做下人的看到了点盼头。可她们却不知燕王待林默越好,林默这心里就越发的忐忑不安。 因为在她心里,关于燕王心有所属一事就像根刺一样扎得她隐隐作痛。但为了这么一个事,林默却又寻不到一个合理的借口去与魏翎当面对质。 于是有些话,林默还是打定了主意让它们就这么烂在了心里。 见林默似是若有所思,魏翎只道了一句:“看来是真忘了。” 在场的人听得明白,燕王殿下虽嘴上这么一说,可语气里却丝毫没有怪罪的意思。王爷非但没有怪罪,就连从西冷阁出来的这一路都是牵着王妃的手走的。 林默也不知魏翎是中了邪还是吃错了什么药,前几日被他嫌弃得赶出来不说。这几天莫不是变了天,连带着让这位冷面王爷改邪归正还知道怎么待人好了。 直到林默一路被魏翎牵到了马车上,她才发现一个早上不见了妙珠。便探头出来问道:“妙珠呢?今日回门她不跟我们回去吗?” 跟在一旁的小丫鬟赶忙回道:“回王妃的话,妙珠姐姐说主子回门了可府里还是要留个人等您回来的时候好伺候着。便自己留了下来,说是一会儿还要出去给您抓药呢。” 这抓药的事一向都是唐大夫的活,可身为碧彤的唐婉又是莫夫人安插在林默身边的眼线。这趟回门少不了要到莫夫人面前例行公事的汇报情况,便只能将这抓药的差事交到了妙珠手上。 其中这层利害关系唐婉拎得清楚,林默自然也想得明白。再说差事交到妙珠手上,她也放心得下。 去往镇远将军府的马车才走不远,就见妙珠穿着一身便服从王府里走了出来。 守门的侍卫见了也觉得奇怪,府里的婢女都穿着统一的服制,鲜有穿着自己衣裳的。便多嘴问了一句:“妙珠姑娘穿得这般好看不知是要去哪里?” 只见妙珠微微一怔,随即用笑抹开了那道不自然。“侍卫大哥可惯会取笑人,我得一早出门赶在前头给王妃抓些好药材去,回头还得用来煎药呢。” 见她提及王妃,侍卫们也不好再言其他。因为王爷早前就吩咐过,若是遇到给王妃抓药的婢女便放行。即便是王妃本人想出去也不必拦着,只要给她派几个得力的人手一路跟着就行了。 王爷虽是说了倘若王妃少了一根头发丝就唯他们是问,可没说过王妃身边的婢女少了一根头发丝会怎么样,于是他们也不再多言便将妙珠放了出去。 侍卫们看着妙珠鬼鬼祟祟的往皇宫那个方向走了去,心想这妙珠姑娘怎跟那碧彤姑娘抓药的地方是两个方向,她这一去莫不是要到皇宫里抓药不成。 可想了想,他们又觉得王妃的身子确实金贵得很。以明宣帝跟惠皇后对他们这位王妃的宠爱,就算是从宫里给她抓药送来府上也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此时他们这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却不自知的燕王妃正坐在去往将军府的马车里,尚且不知该怎么去面对接下来的修罗场,眼前就坐着一个大.麻烦。 只怪燕王变得太快就像龙卷风,让手足无措的林默一时离不开旋涡的中心。等她意识到魏翎其人比她想象中的危险时,她就是光着脚也来不及逃了。 好在方才在西冷阁里的那一套,魏翎没在马车上再给她来一遍。否则就以林默那小暴脾气还不得当场把这马车顶都给他掀了不可。 魏翎虽已有意避开了林默的视线,可他发现这人非但不知收敛,反倒变本加厉的是要把他里里外外都看个遍才满意。便忍不住问道:“看够了吗?” 话音刚落,魏翎就见一只冰冰凉凉的小手不由分说地覆到了额头上。而那只手的主人正将另一只手放在自己额头上。 片刻,才听见林默在一旁自言自语的嘀咕了起来:“奇了怪,脑子也没烧坏啊……” 难道真是中邪了? 见魏翎沉着一张脸正一言不发的盯着她看,林默这才发觉自己一不小心把心里话全给抖了出来。于是只能尴尬的咳了几声,换了个婉转的说法同魏翎说道:“小女不才,要不改日请冯太医来给王爷好好瞧瞧?” 林默的话才刚说完,就发现自己方才覆在魏翎额头上的那只手已被他死死的攥在了手里。 两人的距离近在咫尺,可任凭林默睁大了眼睛也依旧很难从燕王那张晦暗难明的脸上窥出一点好脸色来。 燕王像只露出獠牙的野兽,朝自己的猎物一步步的靠近。林默到最后是被他逼到角落里无处可退了,才知道害怕是怎么一回事。 只见魏翎将她的手拉到自己心口处,再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本王患了心疾已久,唯有眼前良药能解。你可愿救本王一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