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去舞团的路上,我看到了一个骑着单车的少年,树荫下,光影窜动,他穿着白衬衫,背着斜挎包,单手扬起来,回应前面转过头来的女孩。
我随即就想到你,那阵一往无前的热风,永远弥漫在那个夏天。
“呼——”
扶笙连转几圈停下,把耳塞取下来,耳机线缠|绕在脖|颈,两只耳机就荡漾在锁|骨边上,随着走动,轻敲凹陷处。
该上台了。
扶笙脱下外套挂在椅背上,黑色的tutu裙流丽华美,闪着让人移不开视线的亮光,她的皮肤白到比光还要亮,宛如墨汁流经宣纸,氤氲而开。
背后一道雪|白的开线,后|背那道优越的脊|骨若隐若现。
她走到幕布后,再次检查了遍自己的妆发,指尖轻触头上的皇冠,也不知道在舞台上能不能看到他。
工作人员在幕间有条不紊地布景,周寂越和几个男女演员一同站在那儿,扶笙冲他们笑笑,周寂越轻声鼓励道,“别紧张,就按照排练时的状态来。”
扶笙自然是紧张的,不过她拎得清楚,这是最后的机会,必须要拿出最好的状态。
“听说这次可来了很多大人物,演艺圈、金融圈、文艺圈的,收藏家协会的会长,封老爷子,还有万盛的姜总,要是表演的不好,可不是团里自个儿丢脸,是丢脸丢出家门了。”
“谁说不是呢,前面几排坐了好几个大佬,我悄悄去看了几眼,气质绝了,不是光有钱就能培养出来的,怪不得连卫宁姐看到都红了脸。”
“我还以为卫宁姐和周哥会是一对呢。”
“别开玩笑了,他俩没戏,越相似的人反而越不容易在一起。”
...........
观众席黑沉深郁,第一排坐着来自各地各处的芭蕾舞团高层,再后面一排坐着不少名流政商界的人物,穿着装扮贵气,只有两个男人极为突兀。
其中一个头戴黑色鸭舌帽,原本把帽檐压得深及眼眶,听到隔壁的交谈,手指轻抬帽檐。
“现在第几幕了?”
“第三幕快开始了吧,怎么,等了那么久反而这一刻等不及了。”
封驭听姜来戏弄的语气,轻笑一声,低沉道,怎么会。
说着身体慵懒地靠在椅背上,观众席没有一丝光亮,舞台上忽然亮起几盏白色、蓝色光束,投射到漆黑一片的观众席。
其中几缕拂到封驭的嘴角,他的下颌微扬起,眼尾藏匿着星辰般,上面平静,下面则透出幽沉的光。
倒不是说他们的突兀是不合时宜的,而是在前排皆正装的打扮衬托下,封驭和姜来的随性显得格外明显。
“你家老头在第二排,不上去打个招呼?”
封驭脸色一僵,“你姐也在,不如一起?”
姜来深呼出一口气,“饶了我吧,我可不想出了家门还要看到她,哦方位那边,说是准备得差不多了,就差我俩了,看完就过去吧。”
封驭嗯了一声,神色有些怏怏的。
“诶,看,出来了。”姜来指着不远处的黑色身影,忽然顿住道,“原来芭蕾舞台妆,这么重的,差点认不出来。”
“有吗,我没觉得和平时不一样啊。”
封驭抖擞了精神,拿了手机出来,划开屏幕,嗓音里带了欢愉,“好好看,别瞎扯有的没的。”
“哟,看来这八字有一撇了,之前不还说对这种心机女人不感兴趣。”
封驭找各种角度抓拍舞台上发着光的女人,他鼻翼翕动,仿佛能闻到空气里奇妙的香气,是从扶笙肌|骨里散发出来的。
她和其他所有人都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封驭答不上来。
他的眼神衔住舞台上尽情释放魅力的女人,扶笙全身像吸足了音乐,双臂伸展出去时,指尖翘起,好像被温凉的手滑过一般......
“是,我对耍心机的女人无感,但...你没领会过她的美好。”
封驭的指尖向上伸了伸,扶笙在远处,小小一个,她一出场,即刻吸引全场的目光,额头饱满,小瓜子脸,眉眼藏着动人的色泽。
他颀长的手指,向前虚虚一碰,一团冰冷的空气,指缝里存留下一道魅|惑的黑影。
她的每个眼神都带着挑|逗的戏,变奏完成后,连上了最后的Coda,她修长的双臂和线条,配合上两个单圈和一个双圈的技巧,踩着乐点。
封驭眼睛缓缓眯起,视线从高昂的颈|项,往下移,云朵般浮滑的蓬裙,随着音乐的节奏,踮起脚尖,顶|推一下地面,旋转时撑开的裙面晃|动,如同枝|头|乱|颤的花朵。
似是注意到这边的视线,舞台上的女人灵动的眸子快速一掠,和封驭无声地交汇。
有时候他觉得,扶笙像一副画,一副他上辈子未完全的画作。
扶笙奶油白的小|腿,愈往下愈细,到脚|踝处一下收紧,那里缠绕几圈粉色绸带。
在最后的挥鞭转中,那种傲气里带着属于她独有的冷艳,轻巧地结束了一切。
全场爆发出阵雨般的掌声,封驭的耳朵一阵一阵发热,似乎耳边响起的不是掌声,而是夏日正午的蝉鸣。
“如果扶小姐早出现那么几年,你也没必要单身那么久了,是吧封少?”姜来开玩笑地刷着手机,又揶揄道:“看不出来,还得过国际芭蕾大赛的金奖。”
“你知道的那些,我早就知道了。”
姜来缄默了下,“你对人家早有预谋吧,看不出来,你小子表面一套背后一套,还以为你就玩玩儿。”
“喂你去哪里!封驭!”姜来低声吼道,封驭侧头回了个“嘘”的手势,看不清面部表情,在手机上打下一行简短的字给他。
【有事,很快回来。】
*
后台的化妆室灯火通明,空气里热气腾腾地全是演员们的脂粉味掺杂着汗水味,沉滞且闷潮。
还有一个小时左右就可以谢幕了,扶笙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不管最后结果如何,她都尽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最大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