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视线由模模糊糊变得清晰的时候,映入眼帘的首先是一张普通的木桌,四个边边角角都已经起了一层皮,显然是用了很久的样子,上面有一只半旧的茶壶和几个杯子。 除此之外,四周还摆放着几个灰扑扑的黄木大箱子,一个女子用的梳妆台,还有她身下正睡着的这张木板床。 这就是间屋子里的所有的物品,果真是一贫如洗的节奏啊! 岑茴微微叹了口气,再次集中意识,试图在脑海里呼唤ZW3425,结果如她所料,像她刚来到这个世界所做的几百次尝试一样,根本就没有回应。 这是一个未知的世界。 为什么呢? 因为她刚一在这个世界睁开眼的那一瞬间,就发现原本是在她到达新世界就会输送给她的资料,这次却竟然是一片空白。 岑茴连忙想要问问ZW3425,却发现自己跟系统的联系竟然不知到什么时候中断了,她找遍了全身,唯一找到的也只有这个世界的钥匙。 窗外的天空露出了微微的鱼肚白,远处人家养的公鸡已经打鸣了,岑茴拿开遮住眼睛的手,慢慢坐起来。 梳妆台上架了面铜镜,是普通农家常用的式样。 岑茴走到镜前,镜面上模糊地显现出一个少女的身形,约摸十七八岁的样子,一身粗布蓝裙,看不大清面貌,身姿倒是有些俏丽。 她是半个月前穿在这个女孩身上的,当时朴一睁眼,便头疼欲裂,横不能再晕过去。 过了些时日,岑茴七拼八凑地搞清了自己的处境。 这个女孩子姓叶,叫叶茴儿,父母在几年之前已经双双离世,家里也没有什麽亲戚,只留下这一个孤女和一个粥铺。 虽说父母已经去世,但叶茴儿凭自家祖传的手艺,加上周围的邻人有意照顾,养活自己是不成问题。前几日的时候,下了场大雨,叶茴儿收摊回家,路上给摔了一跤,头正好给撞上了石头,然后在家休养。 岑茴烧了热水,然后净面,把自己收拾了下。 这是一家非常普通的农家小院,泥土跟石块砌成的院墙上爬了些藤类植物,在初春的寒风里瑟瑟发抖。 依照这些日子的惯例,她先去把鸡舍里的鸡全部都放出来喂食,没一会,整个院子里都是小鸡们“咕叽,咕叽”的叫声。 岑茴看着这些可爱的小生命,不禁微微一笑,暂时忘记了那些烦心事。 打开了院子的大门,外面喧闹的声音传了进来。叶家住在镇上偏僻些的区域,临近的人家不是那麽多,但也不少,早上人人都要开始忙活,动静不会小。 旁边走来一个三十来岁的妇人,一见岑茴在门前张望,笑道:“哎哟!阿茴你好了?” 岑茴看着她,笑着回道:“嗯,我今天觉得自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便想出去看看,总不能还呆在家里。”见对方手里拿着篮子,问道:“婶子,你这是要出去?” 王婶道:“可不是麽!我家那口子明儿回来,想去镇上给他买点好的,等他明天回来补补。” 岑茴正要再开口,旁边忽然凑来个人,道:“王妹子,你这是要去镇上!” 岑茴一瞧,是街对头的李家婶子,嘴里最藏不住事,又好管闲事,且从她嘴里说出来的事实在太广泛,是上到官老爷家最近又娶了个美貌小妾,下到邻家小孩在路上捡了一枚铜板她都要讲一遍,所以岑茴虽然没认全多少个人,对她还是有那麽些印象的。 见李婶神神秘秘的样子,岑茴直觉她有话要说,果然,不等她和王婶有所回应,李婶便压低了声音:“我跟你们说啊,东街那边最近早上老是有狗在叫,撕心裂肺地嚎,那叫一个惨啊!” 王婶皱眉道:“狗叫?没有人去看看吗?” 李婶道:“怎麽可能没有啊!前几日东街卖包子的老刘就去看了,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就在街角找到了几撮狗毛。” “那狗老是叫,不会影响周围的人麽?会不会是有人在杀狗?岑茴有些疑惑,而且在她的世界这些事不算少。 王婶也点点头。 许是见她俩人都不清楚,李婶似乎有些得意,慢慢才开口道:“影响倒是不大,街上也没见血,不然官府早来人了。不过那狗叫的时间也没什麽规律,就是有的时候突然就响起来了,街上养狗的人家也没有发现自家的狗有什麽问题。我估摸着啊,可能是野狗。” 岑茴心里有点想默默吐槽:那你跟我说这个干什麽啊! “阿茴啊,你家粥铺就在东街吧。” 王婶一句话倒是提醒了她,岑茴道:“对,不过我伤了头,已经有一段日子没去了。” 李婶也看着她道:“看你这样子,应该是马上要重新开铺了吧。” 岑茴点点头,她最近是有这个打算,联系不上ZW3425,她便只能呆在这里,总不能一直坐吃山空。 王婶便有些担忧,道:“那你近日过去可要小心一点,虽然说可能只是野狗打架,还是小心为好。” 岑茴心里一暖,笑道:“我会的,王婶你就别担心了。” 隔了几日,岑茴起了大早,准备好一些必要的物什就往东街去了。叶家的铺子在好几家铺子里夹着,虽然不十分醒目,但也容易找。 此时天还没怎么亮,街上人不多,旁边的几家包子铺也都逐渐亮起了灯火,可以看到里面人影晃动。她便开始着手准备起来,原主的手艺是从小到大练出来的,她这身子显然印象深刻,一上手便逐渐顺手起来,水到渠成。 天渐渐亮起来,行人也开始进店,初时还有点手忙脚乱,不过人不怎麽多,她也就逐渐适应了。 席间偶尔有熟客搭讪,见到岑茴还会说笑几声,凭着那麽多个世界里练出来的演技,虽然不认得人,她也不动声色地招呼了过去。 像现代世界一样,包子,米粥这类卖早点的铺子一般也是只在上午时才会人多一些,下午岑茴便收拾了东西回去。 东街比不得镇中心的街道热闹,但此时人流还是不小。 大道分为两边,酒楼,茶馆,食铺,衣铺依次排列过去,街上人群熙熙攘攘,小贩叫卖声不绝。 转过一个街角,喧闹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偶尔能见两三行人走过。 岑茴心里想着事,远处忽然响起一阵惊叫,她停下脚步,目光向着声音发出的方向望过去。 似乎是狗叫。 声音的来源是在右边的一个街角里,几面肮脏的墙壁挡住了投下的日光,形成一个阴暗的角落。 响起前几日李婶说过的事,岑茴摇摇头,准备离开。 视线向下,她忽然顿住。 原主曾经为了方便,把所有的钥匙全部串在了一起,岑茴后来也将化成一把普通钥匙模样的守界钥匙串了上去,而现在,平时看起来完全就是一把绿色钥匙的守界钥匙却在不停地发着绿莹莹的光。 还是初春时分的天气,空气里隐隐带了一股料峭的寒意,恍惚间仿似还处在寒冬的腊月。 破旧脏污的小巷里,一只浑身皮毛油光发亮的大黑狗凶猛地呲着牙,利齿间的涎水滴在黄中带黑的泥土里,仿佛只要稍微不注意就会恶狠狠地扑上去把对方撕成碎片,而对面它用仇人一样目光盯着的人影也在直勾勾看着它,阴郁的眸子里满是凶光。 一人一狗对持片刻,黑狗首先败下阵来,它摇了摇尾巴,呜咽着舔舔左腿上被咬的鲜血淋漓的伤口,缓缓走掉了。 剩下的人看见狗走了,保持着攻击的姿势好一会,才慢慢松懈下来,寻了个偏僻的角落蹲着啃起之前从狗嘴里抢到的一块已经没剩了多少肉沫的骨头。 一双蓝色的绣鞋突然出现在他低下头的视线里,鞋面上绣了几多黄色的雏菊,鞋底下是乌黑的泥地。他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奇怪的想法,只觉得这鞋子和脚下的地是极其的不相称的。 岑茴站在墙角下蹲着的人影前面,微微有些惊讶,没想到这个世界里怨气最大的竟然是这麽小的一个男童,他看起来不会超过八岁,这个年纪的孩子一般都还在父母膝前撒娇,天真懵懂不知世事,而他却是一身破烂的旧衣,整个人缩成一小团也没办法遮住在寒风里冻得红肿的手脚。 这样一想,他有怨气似乎又是正常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