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客气,将灰布一盖,吹吹气,悠哉悠哉喝起了茶。
碗里的茶喝完,人们又将眼睛看向了他,他自然乐得将故事再说上一遍。
话说,这定风大夫……
听完了宋叔的故事,翟录川心中颇有感慨。
说书人的嘴就是和咱的不一样,嘴巴明明不大,吧嗒吧嗒,一好好的事就成了可以流传下去的民间灵异故事。
再加上有蜡像这么一摆,嘚了,这红豆杉巷子十天半个月里,定然都是人山人海!
现在还是情况没给传播出去喽,往后的还会更热闹。
“道官大人,宋叔拿了蜡像会不会碍了您的事,要不要让小的们去……”
翟录川瞥了庙设一眼,摇摇头,“算了,你们回去吧,不必再管这边的事了,我亲自处理。”
唉,庙设往心里叹了口气,“那小的们就先去了”,说罢离开这儿,往人群里拉出了几个同伴,便出了红豆杉胡同。
翟录川见其背影消失在转角,又往自己所处巷子里阴影深处退了几步。
整个人都埋到了无人望来的阴影中,她眸子里却开始泛起茵茵光泽。
纸鹤被光芒卷着脱离手心,遥遥向人群上空飞去。
这一刻,她好似化身为神灵,睁着一只眼睛,正俯视着胡同红尘里的众生相。
说书的、端茶的、捧场的、听得欢乐的、越听越是心虚的……
世间之人,各有各的相。
在这些人里,她同样看到了正在离去,嘴上说着“晦气”的庙设,也看到了身子大病初愈,手里攥着个肉包子却舍不得吃的孩子。
孩子身后站着的妇人,眼睛里的麻木早已散去,望着红豆杉下说书人带着一抹感激。
定风大夫是救人命,说书的宋叔又何尝不是呢?
难道还看不出来吗?宋叔早已隐退说书的行当,对说书自然没有什么执念,他这赶着去编故事,甚至还要如此大张旗鼓,哪里是为了什么说书?
同理,那庙设也不是真替她道官大人着想,人家银子聚沙成塔都在冯夭兜里呢,还有这蜡像,前者是现成的收入,后者是一条光亮的财路,最后什么都没捞着就被道官大人给打发走了,可不要说声“晦气”吗?
唉~,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翟录川收回目光,眼皮半耷拉了下来,将眸子里的人性给遮住,目光又淡漠了三分。
如此,她视野里的众生相也被抽离走了具体的形体,化作抽象如同篆文一样的水墨笔画。
寥寥几笔,便将一个人给勾勒了出来。
在这些歪歪扭扭的墨色线条之中,她瞅见了一个格外显眼的存在:
定风大夫
这四个字来得格外完整,隐约还能见到其周身蔓延出一丝联系,朝着一个方向延伸过去。
只是这距离太远了,还没连接上冥冥中的指向,就如烟儿一般,散了。
翟录川收回目光,纸鹤亦随之沉降。
这时,纸鹤稍微一顿,原来是见到一只乌鸦,呱呱地落到了本体肩上。
收了神通,她拿下乌鸦腿上绑着的纸条,摊开一看:
兵怨
走了走了,冯夭之事了结,该去忙活下一件事了。
人间道官,乱世而生,可忙着呢!
定风大夫区区一个小位,左右不出红豆杉胡同,料想也不会有谁窥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