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兴环上次派出的几笔单子没有一个被单鹰或者其他记者盯上,他疑惑同时,又有深深的危机感,不知是单鹰识破了他的抛砖引玉之计,还是公司里那个内鬼隐藏在更深的角落,这种“我在明敌在暗”的感觉非常糟糕。 “有个纸媒界的会议要在帝都开,单鹰的名字也在邀请对象的名单里。” 就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这条消息从天而降。 他独自盘算许久,想出个计策,叫人办了张手机号码卡,又要来具体会议议程,眼中闪动阴险的光。 —————— 单鹰出差的日子,冯牧早觉得特别无聊,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只能默默地发几条仅自己可见的碎碎念。 @明天早起要放牛:单老师出差的第一天,不想他。 @明天早起要放牛:单老师出差的第二天,不想他。 @明天早起要放牛:单老师出差的第三天,坚持不想他。 之前派出的各组调查记者都有不同程度的收获,冯牧早觉得自己也不能太怠慢,找人PS一张不雅自拍照传给了零贷的客服,获得了验证码,登陆零贷时,系统弹出一条颇具威胁性的提示: 请按照我司借款协议履行还款责任,逾期拒不还款的,本司将启动追债程序,后果自负! 冯牧早挺怂,不敢真借那么多钱,小打小闹借了500,扔在那儿等待后续,其余时间就猫在扣扣群里潜水看他们聊天,发现一些人会在群里叫嚷着还不起钱之类的,但很快就没有声音了,不知是不是又找到了其他借钱的app。 转眼到了苏鑫办婚宴的日子,冯牧早向副主编艾亚庭请假,提早两小时下班回家洗澡洗头,认真化起妆来。 说是婚宴,实际上也是一场高中同学会,历来同学会的主题不就是“你们看老子过得有多好”? 画完妆,冯牧早自己颇为满意,心血来潮自拍一张贴在朋友圈上,不一会儿收到几个点赞和评论。当她看到单鹰留言的提示后,激动得心都要蹦出来,点开一看,哭笑不得。 他在她的照片下@博物杂志。 可惜,朋友圈里哪有博物杂志啊,他的潜台词分明是“拜托专家来鉴定一下这个生物是什么东西。” 离婚礼开宴时间只剩45分钟了,她赶忙脱掉临时套上的毛绒睡袍,正要换上前不久新买的一身衣服,忽然只觉得眼前一花,心里大叫不好已经来不及,家中熟悉的场景变成一个巨大的会场,前方一个桌牌,写着“每日头条报单鹰”。 我的老天爷!我在换衣服啊!!她心里大骇,四下翻找手机准备给那头打电话,可就在这节骨眼上,会议主持人说:“好的,感谢《时事新周刊》彭主编的精彩发言。下面,我们以热烈的掌声请出《每日头条报》深度调查版主编单鹰——” 屋漏又逢连夜雨! 冯牧早见手边有一份很多字的稿件,抓过来一看,是单鹰提前准备好的发言稿,她原本七上八下的心稍稍平静了一下,攥着薄薄几张纸,好像攥着救命稻草一般站起来,走向发言席。 一时半会变不回去,也无法联系单鹰,她都不敢想象现在与自己对调的单鹰是个什么状况,只能赶鸭子上架,将错就错帮他念一念稿子,心里流泪又流血。 是的,单鹰发现自己一瞬间穿越时间空间到了冯牧早体内时不禁错愕,尤其一抬眼看到穿衣镜中的少女身体,竟有半秒失神。 飞快移开目光背过身去,他才见搭在椅背上不知是刚脱下还是正要穿上的几件衣物,微叹口气,拎起来分辨清楚正反,套在身上。 又是涂脂抹粉又是换衣服的,这姑娘要去哪? 难道又去相亲? 手机响起,一串陌生号码。 单鹰接起,电话中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冯小姐您好,微山庄园路途太远,我是来接您的司机小胡,请问您什么地方上车方便呢?” 也罢一时半会儿无法确定各归各位的时间,只能按照各自原本的打算继续生活。 单鹰到约定地点上车后,才接到冯牧早的电话。 “稿子我念完了,台下人真多,好在没有出大错。那个……”电话另一头的冯牧早很是纠结,一方面觉得丢脸,另一方面又不得不求他帮自己去一下苏鑫的婚宴,“能不能麻烦你勉为其难帮我……” “我知道,刚上车。”单鹰淡淡回应。 她一时情急,忙问:“穿了衣服吗?” “你猜。”这是要逗她。 “我猜没有。” “答对了,半小时内你就能上威市热搜。高兴吗?” 冯牧早简直高兴得要唱起歌来,“咱们老百姓啊今儿个真呀真高兴。” “单鹰同志——”他提醒道,“请你自重。” “哦。”冯牧早想,他大概是看到了自己放在书桌上的婚礼请帖。 会议结束,她跟着前头的一群人慢慢走出会场。一路上,不少人跟他打招呼,都说是什么老同事,她一个都不认识,只能笑着敷衍过去。 茶话会上,冯牧早怕露馅,吃了几口就要逃回房间去,谁知又遇上了单鹰的老熟人。 “小单,好久不见。怎么样,身体恢复得还不错吧?”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人亲热地拍了拍“单鹰”的肩膀,看上去跟他关系挺铁,身上一股酒气。 啥?单鹰以前生过什么大病吗?怎么一上来就问这个?冯牧早只得又用微笑攻势来缓解自己的尴尬,有一句没一句跟他聊了两句,刚想告别,就听那人说: “味觉还不行?你啊!什么都好,就是在某些事情上死心眼,我们可是听说你个人问题一直都没动静,唉!说真的,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哥劝你一句,威市再呆下去对你没有好处,那是何遇的家,不是你的。何遇肯定不希望你这样!又是没味觉,又是一个人留在威市不走!何苦呢?!” 何遇。 冯牧早直觉这是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还是个对单鹰很重要的女人。 许是看出了“单鹰”脸色有变,中年男人摆摆手,“不提也罢!不提也罢!哥几个有空再聚聚……” 冯牧早好不容易离开会场,却因为窥得了单鹰的一点小秘密,一颗心像石头掉进水里,一个劲儿下沉。直觉告诉她,春沁一样的狂蜂浪蝶不可怕,可怕的就是这个让单鹰留在威市不走的“何遇”。 何遇是谁?单鹰的味觉丧失难道跟何遇有关?这人到底在威市还是在帝都?她究竟是单鹰苦追不得的白玫瑰,还是当爱已成往事的心头刺? 冯牧早心中那座难以攀登的珠穆朗玛似乎又因此升高了一千米。 —————— 微山庄园纯中式的建筑楼群随着距离的拉近,如渐渐出水的芙蓉般映入眼帘。夕阳已西沉,天色将暗不暗时,最显复古建筑的韵味,燕尾檐角挂着的几个旧铜铃随着晚风轻轻晃动,发出清脆的叮当声,犹如珍珠落入玉盘,流水泻于八方,让人徒增几分对旧时光的感怀。 严刻儒一袭三件式黑色西装,颀长英挺,立在大厅中央,见自己邀请的客人已到,笑意敛于眼底,目光随之专注起来,抬手在额角一碰,将自己对冯牧早的关注默然呈上。 单鹰抬眼淡淡一扫,惯性回以颔首。 “你不是不来吗~”焦糖远远见了“冯牧早”下车,高兴地奔过去,挽住好友的胳膊。 女性身体总是软香,单鹰不着痕迹地将手抽出,由她带着往里走。 严刻儒迎来送往的,应接不暇,但还是抽出空儿跟“冯牧早”说了句:“不用拘束,玩得尽兴。晚一些有焰火表演,我带你……”他顿了一下,马上又接下去说:“……你们去看。” “呃……我就不去看了,一会儿还得回公司加班改图。”焦糖识趣地说。 这种识趣太过明显,严刻儒显然不吃她这一套,下巴微抬,自嘲地问了句,“怎么,你还能再遇上比我还挑剔的甲方?” “严总说笑呢,您的挑剔是对我们团队的鞭策。”焦糖违心地笑。 严刻儒伸手比了个“请”,示意她们俩先进去。 晚宴时,台上展现企业文化的表演和穿插的游戏、抽奖活动让台下气氛高.潮迭起,焦糖看得高兴,抽到一台冰淇淋机的时候简直要飞起来。再看单鹰,反应平平,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走个形式,甚至连张抽奖券都没去领。他依稀猜出冯牧早来这儿是受谁之约,唇边始终挂着一丝释然又意味不明的笑,眸间些许冷意。 见好友兴趣缺缺,焦糖凑过去,神秘地问:“说吧,你那位‘单老师’到底是何方神圣?” 单鹰挑眉,反问:“哪位单老师?” “你自己发的,还问我?”焦糖找出冯牧早的微博,念道:“单老师出差的第三天,坚持不想他——你不想他,干嘛写出来?我看你是想死他了吧!” 好嘛,冯牧早大概还不知道当时自己一时疏忽,这条微博忘了设置“仅自己可见”! 单鹰望着屏幕,一行小字让少女心事暴露无遗。他眉头下意识地皱了一下,心里不禁暗自冷嘲:冯牧早,我出差不过几天,你就答应相亲对象的邀请,确实一点不想我。 焦糖还在巴巴地等答案,这会儿期待地瞪着眼睛抿唇看着好友,见“她”紧抿着唇,脸色出奇严肃,急了,用手肘一个劲儿捅人家腰侧,“说呀,你跟我还保密不成?” 半晌,单鹰开口,半真半假地说:“单老师是我的良师益友,人生的指路灯,我一直把他当做父亲一样尊敬,心中时常响起他的谆谆教诲。” “扑哧——”焦糖憋着一口气,差点没把自己呛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