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啊啊啊啊————！！！！”　　尖叫过后，我眼睛一闭，两脚一蹬，直直向林焱怀里栽过去了。　　　　虽然这样晕过去很没有出息，但那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女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又是怎么悄无声息地站在我身后的？　　我明明记得进来前我有把门好好关上，这间房就这么大，如果她推门进来我不可能不知道，而且我刚换衣服的时候就站在门边，完全没有听见任何动静啊！　　难道……这是个女鬼？！　　这地方真的闹鬼？！　　　　我是在林焱的老板椅上醒过来的，我不知道自己晕了多久，也许没多久，因为我脸上还留着刚才那个女人头发冰冷的触感。　　我醒过来之后不太敢睁眼，生怕猝不及防地就看见一张鬼气森森的苍白脸孔。但在眼前的一片黑暗中，贞子和伽椰子的容貌轮番在我脑中登场，她们一个个张牙舞爪地都要向我扑来……　　　　啊啊啊，好害怕！　　受不了了！　　　　我猛地睁开眼，侧眸却只看见一道宽阔的后背——是林焱坐在我面前的桌子上。　　我睁大眼四处打量了一番，拍着胸脯松了口气，还好还好，那个女鬼已经不见了。　　　　许是感觉到我的动静，林焱转回头来看着我，眼神冰凉的不带一丝温度：“醒了？”　　“嗯……”　　我正要说话，林焱身前却突然探出来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脸，她眼下一片乌青，苍白的脸上僵硬的五官微微动了动，好像……是在对我笑？　　“美女，你好。”　　　　“啊啊啊啊啊啊！！！！！”　　　　林焱听见我的尖叫，好看的眉眼都皱到一堆去了。　　我哭着扑上前去抱住他的后背以此遮挡自己的视线，声音颤抖的连发音都不准了：“哕哕哕（鬼鬼鬼）啊！”　　林焱嫌恶地一皱眉，推开我的手说：“你给我闭嘴，见到红姐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我的视线从不太干净的地板上移上来，扁着嘴忍着汹涌的哭意：“对不起，我也不想叫的，但是……啊啊啊啊啊啊————！！！”　　这个红姐没有脚的啊！！！　　她真的是鬼啊！！！　　　　林焱用手堵住耳朵，好像很不耐烦似的：“你再叫一声我就让红姐把你带走。”　　这是威胁，赤*裸裸的威胁！我绝不会屈服的！　　　　“呜呜，我债也不叫惹……”　　我很想临危不乱，但眼泪总是跟我作对，我咬着下唇不敢让自己哭的太大声，只能呜咽着控诉：“你们，你们是一伙的……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找妈妈……”　　林焱放下手冷哼一声：“回家？哼，你信不信你现在走出去，外面的厉鬼就会把你撕的连骨头都不剩。”　　许是为了配合他说这话来吓我的效果，头顶上的白炽灯竟然闪了两下。　　　　忽明忽暗地环境将恐怖的气氛推向了高潮。　　这一切都已经超出了我能承受的心理极限，我再也忍不住了，哇的一下哭了出来：“我要找我妈，我要找我妈！妈，你为什么这么狠心啊！我去上班还不行么，我不待在家碍你和我爸的眼了还不行么，我在街上随便找个人嫁了还不行么！我不想死啊！”　　　　林焱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从桌上的治疗盘里拿了一团棉花塞到我嘴里：“你再不闭嘴，你妈都救不了你！”　　　　我“呸”的一下将棉花吐出来，眼泪像是停不下来似的：“你妈才救不了你！我跟你说，我早就看你不爽了，四件白大褂你收我400块，你怎么不去抢银行呢？！你这个破地方我走了一个小时才到，这一路上我担惊受怕的，我还没找你要我的精神损失费呢，你还扣我的钱？！我跟你说，别以为你长得帅就了不起，你等着，你把我害死了，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我一边哭一边说，丝毫不顾林焱的脸色越变越黑。　　我想不用等那个女鬼红姐动手，林焱就会先把我掐死。　　　　“哦呵呵，你这个小姑娘好有趣哦。”　　我正哭的起劲，那个叫红姐的女鬼突然抬手捂着嘴笑了，笑声瘆人的让我鸡皮疙瘩直起。　　她嘴角牵动的很勉强，抬手的时候每个关节都像是被冻上了似的，动作僵硬很不自然。　　　　她这一开口，我就不敢开口了，倒是林焱回头对她说：“让红姐你看笑话了，新来的打工妹不懂事。她妈跟我有些渊源，不然我也不愿意找这么个傻缺给我当助手。”　　　　我泪眼汪汪地瞪着他的后脑勺：“你才傻缺，你们全家都傻缺！”　　林焱没有搭理我，侧身从桌子上拿起治疗盘对红姐说：“红姐这边坐。”　　“好。”　　　　我捂着眼睛缩在办公桌后面，从指缝间我看见林焱让红姐坐在那边的治疗床上，然后……然后他竟然弯着腰好像在帮那个红姐缝合手上的伤口？！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鬼诶，那是一只鬼诶！死都死了还缝什么伤口？　　说实在的，我这会心里的好奇跟恐惧的程度不相上下，我很想去看个究竟，但是我腿软，我的屁股告诉我，它不能挨着椅子就会挨着地板，于是我忍住了。　　　　没过一会，林焱直起身对红姐说：“好了。”　　红姐又牵着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她看了看自己的手腕，满意地缓缓点动自己的头颅。　　　　我隔着一段距离这样看着，竟然看见那道像蜈蚣一样盘踞在她手腕上的伤口正往外冒着黑气。　　就在我愣神的空档，红姐的身形闪了两下，紧接着她便凭空消失在了空气里。　　　　我的妈！　　我把自己的半个拳头塞进嘴里，拼命忍着不让自己叫出声来：“她她她她、不不不不、不见了！”　　林焱回头看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智障，那种略带同情又嫌弃的样子让我至今无法忘怀：“难怪你妈说你嫁不出去，哪有一个女孩子能把拳头塞进自己嘴里还能讲话的？”　　我在内心咆哮：“我去你妈的……#&……%*%*￥&……”　　　　林焱挤了两滴免洗的消毒洗手液搓了搓手，然后他用他那双堪比手模一般骨节分明又修长白皙的手将我从椅子上赶了起来。　　毫无绅士风度！　　　　他坐在老板椅上，闲适地将腿翘起来搁在桌面，双手枕在脑后靠着椅背，“你妈把你发配到我这来就什么事都没跟你说过？”　　我望着他那双大长腿默默咽了口唾沫，接着又可怜兮兮地对他摇了摇头：“没有。”　　“她什么都没跟你说，只让你带着那个符？”林焱微微偏头，视线落在门边的那个柜子上。　　　　我眯着眼睛望过去，看见那张本该在我衣兜里的黄色符纸露出了一角在柜子外面。　　于是我对他点了点头：“嗯！”　　林焱又同情地看了我一眼：“你妈真狠心。”　　我含泪拼命点头：“嗯！”　　　　“这是门诊的主营业务，你先看一下。”林焱从手边的屉子里拿出一个黑色的文件夹递给我。　　我伸手接过，打开一看，我差点又晕过去。　　　　文件夹里只有一张纸，上面写着“合墓门诊主营项目”：　　以下项目价格均以“十万”为单位　　化妆——3　　　　异物取出——30　　　　缝合（视不同部位及难度）——15-150不等　　　　切除（视不同部位及难度）——100-300不等　　　　补魂——500起　　　　其余项目视完成难度，由老板亲自定价。　　备注：不接受赊账，可折成RMB，接受微信、支付宝转账。　　　　我颤着手合上文件夹，哆嗦着唇问他：“这上面写的，服务对象都不是人吧？”　　林焱打了个哈欠说：“合墓门诊，只治鬼，不看人。”　　　　“那你还招什么人啊！”我怕极了，我是医术不精，是怕人医闹，但是我更怕天天面对一群阴森恐怖说不定还断手断脚的鬼啊！　　　　林焱瞥了我一眼，说：“我没招人，你是你妈硬塞给我的。我欠她一个人情，给你发几十年工资就当报答她了。”　　“那你就不能把这几十年的工资打个包一次性发给我吗？！”我咆哮了。　　林焱耸耸肩，他好像觉得他自己很无辜：“你妈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我当下便怒了，一拍桌子掏出手机就要跟我妈兴师问罪，我非要问问她，她是有多恨我这个女儿，非得把我往鬼窝里扔！　　但是——　　我拿出手机一看，一格信号都没有。　　“你们这有wifi吗？”　　林焱看了我一眼，点头说了一串数字。　　　　我试了半天，连不上去：“怎么回事？连不上啊。”　　林焱闭着眼睛回答我的自言自语：“阳界的手机怎么可能连得上阴间的wifi。你这种智商是怎么活到现在的？难怪你妈要把你赶出来。”　　我内心：“你他妈*&%&……￥&￥%#&……”　　　　这一晚上，整整一晚上，林焱的屁股就没有离开过他的板凳，可怜我一直站在他旁边，活生生站了一晚上！　　　　我站在他旁边，一面担惊受怕后半夜会再来一只鬼，一面要忍受下肢充血的酸爽感，我一会站，一会蹲，哪样都觉得不舒服。　　倒是那个狗屁林焱，他倒在椅子上睡得那叫一个香，一会靠着一会趴着，偶尔还要不耐烦地皱眉像是睡的不太舒服。　　我恨不得把他的眼皮给撕开，让他看看我有多惨！　　　　不过我不敢。　　毕竟能开这么一间门诊的，应该也不是普通人——　　或者他也不是人？　　　　我心念一动，忍不住伸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很弱，但仍有微凉的气息拂过我的手指，我松了口气。　　嗯，还是个人。　　　　看着他那张帅气的脸庞，我渐渐有些失了神。闭着眼睛的他好像很温柔，紧闭的双眼，如刀刻一般笔挺的鼻梁，微薄的双唇。　　他就像是影视剧里的吸血鬼，俊美，苍白，气质神秘又高贵。　　总之他就是好看的不像个人，　　　　我蹲在他的椅子旁边，双手搭在扶手边撑着自己的下巴，像只小狗一样仰望着他。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汹涌的困意向我席卷而来。　　我渐渐闭上了眼睛，却错过了林焱睁眼的那一瞬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