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坐在候车室的长椅上,阮霁云仍然没恢复心情,江培风只得分出一只手,仍像从前习惯那般,摸了摸她的头发。
谁都知道,分别不过是因为她们都有各自努力的方向,但是看着朝夕相处的女孩儿消失在检票口时,阮霁云终于没忍住,眼泪簌簌落下来。
连江致宇都不得不感叹,这位阮家妹妹,跟培风的关系也太好了些。
阮霁云的留学生活,就是在这样一片恋恋不舍地分离中开始的。
她所就读的巴黎美院始建于十七世纪,是世界著名学府之一。学业辛苦自不必说,来自世界各地的优秀学子齐聚一堂,不少人出身艺术世家,拥有阮霁云难以企及的资历。
每天上午是理论与艺术鉴赏,法国老教授口音浓重,阮霁云不得不一边喝着黑咖啡,一边拼命集中注意力分辨其中精髓。
下午则是不同主题的艺术实践、分组项目与绘画课程,巴黎是艺术之都,在课业之余,还有数不清的艺术家流连博物馆与画廊,每天都有看不完的展览。
既辛苦不堪、又令人充满斗志。但对比从前的生活,阮霁云已经非常知足,她几乎把所有时间都用在追赶进度上。
努力方向正确,她向来又是不怕困难的人,到月末考核的时候,阮霁云拿到满分专业试的成绩。
就在同一天,她收到由邮差送来的礼物。
那是一份来自蒙彼利埃的来信,随信附赠的还有一大束玫瑰。
邮差是个年轻小伙子,他笑着说:“送信的人说今天是你生日,让我把街上最美的花买来替她送给你,生日快乐——美丽的东方姑娘。”
那是一束花瓣含露的香槟玫瑰,被用浅色纱纸包装着,香气四溢。阮霁云自己都忙得忘了生日,没想到江培风还记着,她赶紧拿出小费谢过邮差,走到房间里去看信。
江培风的信很简单,字迹一如初见时那般飘逸洒脱。
致霁云:
大学附近是大片花田,每天早晨推开窗就能闻到香气。遗憾不能跟你分享,只好请邮差代劳,赠你一段香气。
并贺芳辰。
想你的——江培风。
阮霁云读着这封短信,眉梢眼角不觉浮现笑意,她环顾四周,发现房间里除了课本,竟然半点能作为回礼的东西都没有,思来想去,她拿起一支画笔。
等江培风再收到回信时,厚厚信笺中是一沓素描纸。
只看了一眼,她就微眯起眼睛笑了。
致培风:
收到你送的花,我很喜欢。
但我没有鲜花能回赠,想来想去,不如给你看看我的画,第一次人像课,我就画了你。
想你的——阮霁云。
阮霁云而今画技日臻成熟,她笔下江培风是在海上时的模样,晨光熹微中,少女立在船头,风将长发吹起,露出一张少年英气与美丽并存的脸。
江培风看了又看,最后把那副画小心翼翼挂在床头。
等半个月后,这封信再来到阮霁云面前时,里面的东西变成了一枚小小八音盒。打开纽扣般的贝母外壳,是排列精致的金色机簧。
致霁云:
你画的画很棒,这是我们精工课的成果,做了个八音盒给你玩。
曲子是我喜欢的舒曼所作《春天》,祝你永远拥有美丽的春天。
想你的——江培风。
你如果在春天来,那我现在就掸去夏季。
想你的——阮霁云。
这些来来往往的信件,成为阮霁云忙碌课业生活中最大的期待。大概每隔两周,邮差就会笑眯眯敲响阮霁云公寓的大门,有时他会送来鲜花,有时则是一包香气四溢的巧克力糖,更多时候他也满脸困惑地敲敲盒子,示意里面是某人精心准备的神秘惊喜。
阮霁云积累了厚厚一叠画作,每张纸上画的都是同一个人。
就连江致宇过来拜访时,都忍不住感慨:“再这样下去,都够给我们那位江培风小姐开个个展了。”
阮霁云这才惊觉,房间里关于江培风的内容着实有些多,她脸一红,掩饰般说道:“老师说从最熟悉的人画,容易刻画细节,我就......”
江致宇想,就连自己对培风,怕是都没这么熟悉了。画面中笔触满怀温柔,无论谁看到这些作品,都能读出这其中所蕴藏的,巨大而深切的情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