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阿凛饶有兴趣地望着她,挨在她的肩侧,等待下文。
回夜已不大能忆起当时的情景,顿了好久,才打好腹稿,缓缓道:“两年前,刚到苍云城那会儿,我到处打探师父的消息,听说他曾经在上古忏神道里面待过很长一段时间,就想着进去,看看能否找到关于师父的蛛丝马迹。”
她苦笑一声,说:“那时我并不知道,忏神道里面,全是天域神祇剥离的欲.望和执念,它们噬灭一切,引诱所有误入其中的修士走向堕落,化成没有感情的杀戮怪物。身在忏神道中,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第一次进去,我划了自己三百多刀,差点放干全身的血,死在里面。失血时,最折磨人的不是痛,而是冷,手脚都没有知觉,心跳却比任何时候都要快,激烈得就像下一刻会碎掉。”
“那时,我以为自己死定了,所以很多东西都没来得及带走,最后手里只剩下一把青竹伞,勉强遮挡忏神道里降下的血雨。”回夜微微眯了眸子,唇角带笑,解释的时候云淡风轻,但不用想也知道,这必然是一段非常痛苦的回忆。
现在经她的口讲出来,却好像是些与自己全然无关的奇闻轶事。
阿凛心底忽然有一丝刺痛。
他想起她的年纪来,这丝痛楚一下泛滥得无边无际。
“最后一段路,是人间冥界交汇处的无悔崖。崖上拦路的神祇执念说自己曾称帝九天之上,后堕入冥界化作恶鬼,浩浩苍穹无疆天域,神无明、法无度,生而为神尚且无法自渡,又如何渡苍生?”
阿凛没有插话,指尖不动声色地摩挲着青竹的伞柄。他知道回夜将如何作答。
“我将手中仅剩的青竹伞给祂,只说了四个字:苦海是我。”昔时血雨磅礴,她看不清神祇执念的容颜,只能察觉到祂似乎无声笑了笑。神祇的玄衣像是夜色中盛开的墨莲,最终携着她给的那柄伞,坠进无底冥渊之中。
“祂说会藉此找到我。”回夜摊开左手掌心,给阿凛看那粒凝血般的红痣。
月夜雪原之上,他找到了。
她惋惜地道:“我在忏神道里九进九出,也多次途径无悔崖,后来却再没见过祂。大概,祂已转世轮回去了。”
“然后?”阿凛主动道。
回夜略去了在雪原上被数百修者伏杀的那一段,非常郁闷地道:“然后,我就欠了圣城之主鹿氏一族九万五千方灵石,还落了个圣城三害的名头。”
阿凛很不给面子,笑出声来。
回夜:“……”
他接着道:“你帮我了却执念,寻到那个人,我攒下的身家都给你。”
“多少?”回夜眼睛顿时亮了。嚯,真没想到鬼魂也会攒钱,该不会是冥币吧?
不行,得好好确认一下。她干咳一声,问:“你的身家都是些什么东西?”
“我的据点不在中陆,而在南境。有地契,田产,商铺,灵矿……”
回夜越听越不是味儿,疑惑道:“你坟上冒青烟儿了吗,死了还能这么有钱?”
阿凛偏头,似笑非笑:“好歹我也在人间游荡了四百年,有点家底是应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