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起来精神来!冲冲冲!”
诸玦狩看着我笑了,我第一次看见他这样笑,不是平时那样努力咧嘴灿烂地笑,而是微扬嘴角,仿佛整个人都柔和下来的笑容。
他眼角有些泛红,声音仍旧沙哑,却带着掩饰不住的笑意:“好,我答应你。”
……
医生一说好出院了,在医院里呆了十三天的诸玦狩,就迫不及待地要出院去继续拍《XXX》的电影版,我一边担忧着他会不会没恢复好,一边看着他斗志高昂的样子也不好意思硬拦着他,只能给导演打了个电话,然后又多转过去一笔不算特别多的投资。
两天后,我就拖着28寸的行李箱,准备一个人开启我的毕业旅行。
我准备从西宁出发,沿着宽阔的公路,环游大西北,路线和包车我都定好了,一切以自由随性为主。
我是南方长大的孩子,对于大西北的大好风光只在电视里和课本里看到过。
可是一切的画面和描述,都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无人区的戈壁滩一望无际,犹如天空之境般的茶卡盐湖是神明不小心遗落在大地的镜子,五千米海拔上雪山五彩的彩带在风雪中飘扬,张掖丹霞的壮丽仿佛是落日在人间跳舞时留下的残影。
在塔尔寺偶遇将生命奇迹寄托给神佛的虔诚信徒,在嘉峪关惊叹古人的智慧和坚毅,在青山蓝天里享受着藏族人民特有的美味。
回到西宁前,我的最后一站是敦煌,河西走廊的最西端。
当我准备前往莫高窟看闻名已久的壁画时,我在售票处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对着我挥了挥手中的两张门票,看着我弯了弯眼角:“我本来是想等你回家的,可是,你动作太慢了。”
是陈霁景。
他的这句话,让我有些怀念,年少时,一开始我们不是一起回家的,毕竟不是同个年级的,放学时间不一样。
但是我有拖延症,收拾书包总是拖拖拉拉的,明明他比我放学早,最后却总是我更晚到家。
有段时间人贩子的新闻层出不穷,他担心我,却不直说要和我一起放学回家,只是跑到我班级门口对着我说:“我本来是想等你回家的,可是,你动作太慢了。”
往后,我们放学后便一起回家。
……
两人同行也是有趣,比起一人游玩,感觉要轻松几分,莫高窟是一个看了让人情不自禁驻足的景点,会惊叹古人的智慧和艺术造诣之高,同时感慨岁月流逝,曾经的辉煌却再也看不到。
看了莫高窟后,我们一起吃了个午饭,午睡了两小时,就前往了鸣沙山,准备去看月牙泉。
鸣沙山有骑骆驼的,也有开山地车的。
看着骆驼慢悠悠的样子,我自然是看中了沙漠山地车。
一个不大的沙漠山地车刚好两人开,我当仁不让地选择了驾驶座,对着副驾驶的陈霁景气势十足又不伦不类地道:“走!我带你去看朕的天下!”
陈霁景看着我笑了笑,抬手帮我正了正我的防晒帽,系了系绳:“小路陛下,小的等着了。”
“好嘞!”我闻言发动了车。
沙漠山地车并不难开,我很快就开上手了,不由地逐渐加速开始驰骋,天气燥热,风迎面袭来,让人体感凉快了一些。
鸣沙山看着不高,我不由得猛踩油门,向着那最高点开去,明明不是很高,沙漠山地车开着向上的时候却给人带来一种让人犹如坐过山车般的失重感,这种失重感带来的兴奋和刺激让我忍不住再次加速,油门直接踩到底。
当车终于冲向鸣沙山最高点时我能看到不远处的敦煌全貌,我能看到远方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的景象正向我铺陈开来。
我不禁沉浸在这壮丽的画卷中,失了神。
然而,我忘了山地车行驶的并不是坚实的路面,是沙漠,达到最高点的沙漠山地车跃出沙面,悬空而起,紧接着整辆车都翻了过来。
我一时间下意识地仍踩着油门不放,一旁的陈霁景突然伸手抱紧了我,把我的脑袋护在他的怀里,他的声音飘散在空中:“小路松开脚!小路别怕!别紧张!哥哥在!”
我什么都看不到,只是下意识地按照他说的松开脚,我能感受到车在翻滚,我应该害怕的,可是我被陈霁景护得严严实实的,我听不见风声,只能听见陈霁景的声音:“没事,哥哥在,哥哥会保护你的。”
山地车坠落到沙面,翻滚了几圈不过就几分钟的事情,我却觉得仿佛过了好久。
过了一会儿,陈霁景松开了我,山地车已经停了,他看着我,如同过往无数次我闯了祸时一样看着我,眼神温和,声音轻柔,他说着曾经和我说了无数次的话。
他说:“现在好了,没事了,小路不要怕,有哥哥在。”
……
但是,当他把我紧紧的护在怀里的时候,翻滚的山地车犹如一个巨锤狠狠地砸开了我梦境的镜子。
把梦境的镜子砸碎得一塌糊涂。
错乱的记忆在我脑海里交织在一起。
在有人欺负我的时候陈霁景没有出现,帮我把欺负我的人按在墙角狠狠打一顿。
在我考得极烂时陈霁景没有一边帮我假装家长签字一边给我辅导功课。
在我第一次去黑网吧玩通宵时,我兴奋又疲惫地玩到天亮,一个人走出网吧,走回家,陈霁景没有冲进网吧拿起凳子砸了电脑让我跟他回家。
在我不小心摔骨折时每天慢吞吞地撑着拐杖爬五楼,陈霁景没有把我背到我教室。
在春天我找不到地方放风筝的时候,我一个人上了天台把作业本撕了通通折成纸飞机,我等了好久陈霁景也没来。
没有陈霁景,从来都没有,我根本就不是从小和陈霁景长大的。
我从来都没有拿到过“再来一瓶”,拿到的一直都是“谢谢惠顾”。
混乱的记忆,让我不自知地流下了眼泪,在模糊的视线里,我看到陈霁景担忧紧张的神情:“怎么了?是哪里受伤了么?”
我被混乱的记忆的弄得说不出话,我摇了摇头,眼泪不自觉地一直流,他看着我,难得露出了几分不知所措,他伸手轻拍着我的背,如同大人哄小孩一样,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好了,好了,不要怕,小路没事了,没事了,哥哥在。”
他重复了好多遍,好像曾经说了无数次一样。
我却清晰地知道从来没有无数次,这是他第一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