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爹死了。”
鱼慈一跃而下,从屋顶落到院坝,两条腿微微打颤,听到这个消息时,一脸惊愕的表情。
传递消息的人是三河帮内门弟子应天成,鱼慈见过两面,此人和老爹亦可算作同事,平日经常来找鱼十力喝酒,哦,对了,忘记说,鱼十力就是鱼慈死去老爹的名字。
“节哀。”
应天成沉重道。
姓应的是个闷葫芦,说不出些劝慰话语,来的路上想了半天,最后说出口的也只有短短两个字,望着面前十四五岁的半大少年,应天成脸色发苦,自袖袍里掏出一大袋银子,递了过去。
鱼慈接过装满碎银的袋子,攥在手上,死死握住。
这是三河帮给的安家费,如果没被贪墨的话,够他一人用上两三年的。
鱼慈的爹是一名刀客,在三河帮打工,却不算帮派人士,又有个好听的称呼唤作——客卿。
客卿的这个名头,翻译过来就是,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得替我卖命,可是,如果你自己惹了麻烦,不好意思,帮派概不负责,一切的仇杀恩怨,不能搅到帮派里面。
权利与义务自然是对等的。
做客卿的好处,也是许许多多,比如,出任务的时候,能够比其他的弟子多领一份银子,空闲下来,能够免费借阅帮派里的功法秘籍,咳,秘籍自然是不可私传。还有就是,少了许多的条条框框,哪怕是见到帮主,略微表示敬意,点头致意就可,不必如其他弟子那般俯身叩拜。鱼十力就是这样的一名客卿。
“我爹怎么死的,他的刀法九层楼那般高?”
进屋后,鱼慈给应天成倒了一碗凉水,抽了张条凳,和应天成面对面坐着,神情肃穆。
应天成注视着那张和鱼十力无比挂像的脸,尤其是少年脸上那对平添了三分凶恶的倒吊眼,一点点的回忆道:“阎长老领我们夜袭陆家庄,结果半道上就被太平帮的人给伏击,十力大哥就是失手于这次的任务。”
“我爹罗刹刀法大成,三河帮里不说是前五,那也至少是前十的高手,一个不明不白的任务,死了?岂不可笑,小子斗胆,敢问这位阎长老在帮里话事行几?”
鱼慈盯着应天成的脸,不放过其脸上哪怕丝毫变换的神情。
应天成眉头皱起,少年心智早慧,这一点早有耳闻,只是没料到竟如此难缠,难缠也就意味着会带来麻烦,大大的麻烦。
沉默片刻,应天成还是给出了回应:“阎长老在派中顺位第七,是领事长老,出任务这样的事情,是不可能乱来的,你不必多想,况且,帮主正值壮年,三河帮里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任务当时,我和十力大哥,同为寅组,所有前因后果,我确实是亲眼所见。
陆家庄位于忠县的七八里地的外圈,我们包剿的是一条近路,那时的林子,阵阵蛙叫,十力大哥对众人喊了一声停,然后……我就看到一抹锃亮的刀光从林子里斩了出来,快得像是一道白线。
两个倒霉弟子当时就尸首分离,我担心奸人借机放乱箭,就埋下了身子,而十力大哥性子鲁莽,直接追着那个刀客,折身撞进了树林,最后,我们只听到一阵刀响……”
“我爹的尸首运回来了吗?”
鱼慈出声打断,脸上流露出烦躁神情。
应天成食指轻抚瓷碗上的缺口,挑眉不解问:“你不想知道后续了?”
“听你说话就如同是在听你编故事,而且既然知道了结局,过程还能有多重要?”
语气一转,鱼慈冷哼了一声,又铿声道:“况且,你说的又不一定是真的,我要自己去看,话谁都可以说却真假难辨,唯有尸体,尸体上的伤口是骗不了人,倘若我爹真的遇害,我也一定要查清真相,揪出真凶。”
应天成眉头深深皱了起来,叹气道:“还真倔,不过,在不该要强的地方要强,从来都不是好事,十力大哥的遗体,已经做好了收敛,只是因为考虑到最近的天气太过炎热,门人弟子,嗯,还有那些帮众,都先停在杨柳村上的义庄,等当地道士做场水陆法事,再送回来也不迟,这第一是预防瘟疫,第二则是为了堤防妖鬼。
另外,帮主说了,你爹是客卿,他的仇,只有你自己去报,三河帮唯一能帮到你的就是——帮主会收你做亲传弟子。”鱼慈的头慢慢勾下,“合理的买卖。”少年的声音有点含糊,又有些讥讽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