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曙色抹亮了秋窗,树叶在秋风中飒飒飘舞。初升的太阳,给这个冷清却没有生机的宫殿带来了一丝暖意。 待到接受完今日的日晒站罚,刘梦然忽然笑了起来。 “少宫主笑什么?”比翼一时好奇,把刚热好的馒头递给刘梦然,“这日子过得这样清苦,委屈了少宫主。” “我到觉着挺好。简单的日子,没有了喧嚣和猜度,别样的舒心。”刘梦然咬了一口馒头。也真难为了比翼这双巧手,如果比翼已嫁作人妇,肯定是个厉害的管家婆。“我在想比翼若嫁人,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想着想着便不自觉地笑了。” 比翼忽然不说话,愣愣地看着刘梦然。半晌,憋出一句:“比翼不离开少宫主。” 刘梦然笑了,印象里,来到这个世界,笑的次数比以前多了太多。 “这个世界,房子都大。里一圈,外一圈。比翼就和你家夫君住外圈吧。你们一定是武功高强的夫妻,住在外圈倒也方便。” 刘梦然在心里规划着,全然不知,比翼此刻早已泪流满面。当她抬头,看见哭得正丑的比翼,一句“傻丫头”让比翼失声痛哭起来。 比翼这般放肆的哭泣,刘梦然也没有阻止,更没有责怪,只是等着,她的泪水停住时递过去一块手帕;再告诉她,人生虽说苦短,若没有信任之人相伴,便也如同被岁月刑囚,漫长而无聊。 “比翼不该失控,要是置少宫主于险境,比翼万死难辞其咎!” “你哭不哭,都不会改变别人的想法。”刘梦然拉比翼坐下,把已经在他们谈话间变冷的食物推到一边,“自雪影走后已经两日,你们惯用的点穴之事,想必有心之人早已怀疑。你我这两日的惬意,大约是临刑前的自在而已。” 比翼重重地吸气,刘梦然拍了拍她的肩膀;“顺其自然吧。暗渡陈仓也好,明火执仗也罢,我们一定会全身而退。” 两个看似纤弱的女子,一躺一坐,任时间流逝。 刘梦然想:这样浪费时间的无聊日子,是该结束了。 傍晚时分,本该冷清的宫殿来了几位客人。 手执圣旨的,跟着压阵的,似乎还有一个从未见过的。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自朕继天麟帝位以来,国运昌荣,国泰民安。为感念神明庇佑、群臣勤勉、黎民安乐,朕于明日在宫中开百席宴宴请群臣,宫中诸妃、贵人皆需出席。同谢天恩!” 比翼扶着刘梦然,刘梦然接过圣旨,透过面具偷瞄远处的男子。此人面容清秀,气质清雅,笑意盈盈间似有目光在流转,绝非宫中侍从、总管之流。 刘梦然拿着圣旨的手抖了抖,比翼眼疾手快接住了差点掉下来的圣旨。刘梦然看着比翼,“呵呵呵”地笑着,嘴里直说“好玩”。 前来传旨看着这般景象,不住的摇头。本想拉着刘梦然说两句,只得对着比翼交代:“明日晚宴是皇上十分看重的,疯妃必须准时出席,切莫再出什么纰漏,否则……” 刘梦然忽然转过身子,一把拽住传旨小总管腰间的坠子,死活不松手。 那小总管身后的人对着刘梦然又推又拽,下手力道也越来越重,比翼暗自使劲间,终于把刘梦然拖了回来。 “罢了罢了,明日晚宴,你们好自为之。”说罢,小总管带着众人甩头离去。那绝非普通人的男子走在了最后,回头似笑非笑地看了刘梦然一眼,走了。 回到里间,比翼一边小声嘀咕刘梦然刚才的举动,一边揉着刘梦然胳膊上被蛮力弄出的红印。 “那个男人,你可认识?”刘梦然问。 “哪个?站远处那个?”刘梦然点头。 “他叫梁昊然,在少宫主还没进宫前,他就来到了陆总领身边。据说,是借天麟皇帝的口,拜陆总领为师学习为官之道的。” “那就是刘定渊一早安排在陆总领身边的眼线了。” “我也纳闷,他今日怎么来了?” “这个梁昊然,可认得比翼?”刘梦然推开比翼的又揉又吹。 “自然见过,他出入宰相府很多次了。”比翼打来一盆热水,这几日,这座宫殿的一切事,都包给了比翼,“不过他没有见过少宫主的真容。陆总领一直提防着他。” 刘梦然点了点头:“比翼,洛宫那边可有消息了?” “这皇宫守备过于森严,消息传不出去。陆总领那边的消息我都不清楚了,何况洛宫。”比翼脸上又有了自责,“不过,若洛宫众人到了,必然会想法子通知我们。夜里,必定有百灵鸟。” 刘梦然转身坐到床上,招呼比翼一起:“不论洛宫那边如何,明日夜晚,都是我们离开的时候。否则,事必生大变。” 比翼没说什么,第一次,抱住了刘梦然。刘梦然顺势拍着她的背。两个都没真正经历过生死的人,互相依偎着。 夜深了,刘梦然早已睡眼惺忪,比翼却十分精神。就在刘梦然即将睡着的那一会,一阵清脆的鸟叫声从天而降,有如天籁。比翼笑了,笑得开心;刘梦然也笑了,笑得安心。 比翼赶紧从她的随身物品里翻出了一块什么,用火折子点燃,一阵香气升腾起来。 鸟叫声此起彼伏,一只又一只百灵鸟落在窗台上。比翼抓起每只百灵鸟,直到看清它们爪子上的标识后,脸上的表情已经能用大喜过望来形容了。 “少宫主,都来了,他们都来了!” 刘梦然拍拍比翼的后背:“明日,找出最漂亮的两套衣服你我穿上,赴宴了。” 刘梦然又交代了比翼一些事,见她一只一只地放走那些鸟,刘梦然似乎看到了自己,也随着鸟儿振起的翅膀,飞出了这座宫墙。 是夜,月淡无光。 比翼已经按照刘梦然的吩咐,用了一整天的时间把她们的东西打了若干个包袱。只是看着床上的包袱,莫名感伤。 “终于要出去了。”比翼轻叹。 “看来我们都不喜欢这里。”刘梦然还在穿比翼给她准备的古代服装,想着书中介绍的这般华美那般飘逸。却不想这些衣服里三层外三层,穿起来麻烦不说,走起路来也拖沓累赘,实在不适合雷厉风行的她。 “这要是梅姑看见少宫主连衣服都不会穿,舍不得说你,肯定要怪我没照顾好少宫主了。”比翼自昨晚就一直很兴奋,不停地说着洛宫的事,洛宫的人。红姨的明艳狠绝、梅姑的一丝不苟都给刘梦然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立诚、立辉、立轩的耍宝、温柔、细致也都提了个十来遍,刘梦然只能不断摇头。 尤其是说到她的宫主师傅,比翼那种处处流露的钦佩、感激和发自内心的爱戴,似乎也感染了刘梦然,让她也有些期待与洛宫宫主的会面了。 “虽然没有看见宫主师傅的百灵鸟……”比翼一边给刘梦然整理衣服,一边自言自语:“也许,她还是会来。毕竟有少宫主,又有陆总领。” “若宫主都离宫了,洛宫岂不成了一座空宫?”刘梦然又再次开始摇头,实在不知道该说比翼聪明还是憨傻了,“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一片森林,迷失的人迷失了,相逢的人会再相逢。他们,必然再见,又何必为一时之气而来,陷我们日后于不易?想必两位都是深思熟虑的。” 比翼看着刘梦然很久,点了点头:“这便是我们带进宫的最好的衣裙了。少宫主,委屈你了。” 刘梦然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裙,纷繁复杂的刺绣间,粉金交织;荷叶状裙摆四下散开,薄纱感的外层,灵动飘逸;最令她满意的是这透明镂空梅花图案的领口里衣,她可是不顾比翼的抱怨特意让比翼改了改,领口很低,稍一走动,丰满的胸线若隐若现。 传话的侍从已经来催了两次,刘梦然迟迟不动。 “少宫主。”比翼欲言又止。 “交代你的事,都请洛宫的人办妥了?”刘梦然把玩着袖口的荷花瓣式粉边。 比翼点了点头。 直到传话的侍从也不耐烦地请了第三次,刘梦然才穿上金色的外罩短披,在比翼的搀扶下终于动身。 “我们不迟些,怎能在众目睽睽之中隆重登场?”‘不鸣则已,一鸣必须惊人’是刘梦然处事的一贯作风之一,“又怎能给刘定渊,将军的机会呢?” 微风,带着一阵清凉、些许清甜,轻轻拂过面颊。刘梦然的心里,顿生那份久违的,上阵前的激动。